……是那日听戏,偶尔……偶尔听得一两句……觉得好,就……就记下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这苍白的辩解。
宝钗见她这般窘态,不禁莞尔,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难得的俏皮与坦诚:“你还要瞒我?你这小妮子!
那分明是《牡丹亭》、《西厢记》里的句子!
你当我不知道么?”
黛玉惊得猛然抬头,正对上宝钗那双含笑的眼。
“傻丫头,”
宝钗挨近她,声音更低了,仿佛分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以为只有你读过?我告诉你,你我竟是同道中人呢!
我小时候也淘气得很,背着大人,什么《西厢》、《琵琶》、《元人百种》,无所不看,无所不读!”
“宝姐姐!
你……你也……”
黛玉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最是端庄守礼的宝姐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一种找到同类的惊喜和亲密感,蓦然涌上心头,冲散了些许羞窘。
“嘘——”
宝钗急忙示意她噤声,眼神警惕地望了望窗外,仿佛窗外有无数耳朵在偷听,“这是何等事,也敢大声说?若叫那些迂腐夫子们知道,一顶‘移了性情’的大帽子扣下来,你我还活不活了?”
她语气转为郑重,握住黛玉微凉的手,“颦儿,你听我一句。
这些书,看看便也罢了,千万不可沉溺。
我们女孩儿家,最要紧的是本分!
诗词文章固好,终究不如针黹女红来得实在。
便是男儿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何况你我?”
这一番话,句句肺腑,字字贴心。
既有坦诚的共情,又有清醒的规劝。
黛玉只觉得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那颗惶惑不安的心。
她望着宝钗,眼中泪光点点,是羞愧,是感激,更是无比的触动。
“姐姐……”
她哽咽着,反握住宝钗的手,那手温暖而有力,“你说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我……我以前真是糊涂了……”
她垂下头,泪水终于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这一刻,她被“抓包”
的惶恐早已消散,只剩下对这份姐姐般关怀的深深悸动。
园子里的风波刚刚平息,另一道旨意又从贾母处传来——皆因她对昨日欢乐念念不忘,定要惜春将那般热闹景象绘成一幅《大观园行乐图》,不仅要画出园中景致,更要画出昨日之人,特别是那带来无数欢笑的刘姥姥。
旨意传到惜春这里,小姑娘顿时愁云惨淡。
那园子千般景致,万种风情,人物百态,动态神情……这工程何其浩大!
她只觉得一座大山轰然压下,几乎要喘不过气,那秀气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眼神里满是惶恐与无措。
众姐妹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李纨体贴地想着步骤,探春务实地点着工具。
而宝钗,则立刻展现了她无所不知的才学,从画绢的矾制,到画笔的型号,再到各种珍奇颜料的产地、制法、用法……滔滔不绝,细致入微,直听得惜春眼花缭乱,头昏脑涨,那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具体、更显庞大了。
黛玉一直安静地听着,那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落在那一脸“博学”
的宝钗和一脸“绝望”
的惜春身上。
她忽然轻轻地、脆生生地笑了一声。
待宝钗一番宏论暂告段落,黛玉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她特有的那份娇俏与狡黠:“嗳哟,我说宝姐姐,你这不是在教四妹妹画画,分明是在教她开一个颜料铺子呢!”
她转向惜春,眼波流转,笑道:“依我看呐,这画儿的题目也得改一改。
就叫《携蝗大嚼图》,岂不更妙?”
“携蝗大嚼”
四个字一出,宛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刹那间,满室先是一静,随即爆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哎呦喂!”
探春第一个撑不住,笑得伏在案上,肩膀剧烈抖动,“林姐姐!
你……你这张嘴啊!
‘携蝗大嚼’!
哈哈哈!
真是……真是绝了!”
李纨也是笑得用帕子掩住口,眼泪都沁了出来:“颦儿!
亏你想得出来!
这‘母蝗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