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孤高,几乎要破纸而出。
两人虽都含笑端坐,目光却于空中无形交缠,噼啪作响,仿佛有看不见的银针在飞溅碰撞。
李纨细细品评,最终一锤定音:“潇湘妃子三,立意新奇,词句清绝,当为魁!”
黛玉闻言,纤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挑,侧过脸,对着宝钗绽开一个如雨后新荷般清艳却带着小小挑衅的笑容,声音柔柔的,却字字清晰:“承让了,宝姐姐。
您那‘皮里春秋’的功夫,还是留着……慢慢消受眼前这横行霸道的螃蟹吧?”
蒸笼揭开的刹那,浓郁鲜甜的蟹香如同无形的浪涛轰然席卷了藕香榭。
当那巨大的笼盖被抬起,氤氲白雾散开,所有人的目光凝固了,瞳孔深处掀起无声的地震——薛姨妈特特送来的“清蒸霸王蟹”
,每一只都竟有脸盆大小,红彤彤的硬壳在灯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蟹钳威武,仿佛披甲的将军!
凤姐儿早已按捺不住,抄起那套银光闪闪、精巧繁复的蟹八件,如同侠客握住了趁手的神兵,豪气干云地一挥:“都闪开些!
且看我这‘卸甲拆骨’二十年的真功夫!
蟹腿归我,那最最金贵的蟹黄——自然是孝敬咱们老太太的!”
贾母被这鲜香引得食指大动,也顾不得许多,十指并用,不多时便吃得满手淋漓油光,如同涂了层亮晶晶的釉彩。
她老人家吃得兴起,忽觉胸中一股豪情涌动,竟也想要附庸风雅,脱口便道:“这蟹黄……呃……饱满!
这蟹肉……呃……鲜甜!”
这朴拙到近乎可爱的“诗句”
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那笑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胸腔里左冲右突,憋得个个面红耳赤,几乎要揉碎了肠子。
黛玉翘着兰花指,正细细地剔着蟹肉,闻言忍不住抬起眼,那清凌凌的目光扫过宝玉,又落回贾母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老太太这诗,倒是比二哥哥方才那两句强上许多了。
至少……还稳稳地押上了一个‘甜’字韵呢。”
“颦儿!”
宝玉立时哀叫起来,那声音里充满了被至亲至爱之人捅刀的委屈,“这世间……还有没有东西能堵住你这比刀子还快的小嘴儿?连这人间至味的螃蟹都不能么?”
宝钗一直含笑看着众人嬉闹,此时却忽然轻轻放下手中的银箸,那动作优雅得像放下了一朵花。
她温婉的声音如同春水拂过冰面:“单是埋头啖蟹,终究少了些趣味。
姐妹们方才咏菊才情横溢,何不……再以这横行公子为题,即兴较量一番?”
她目光流转,最终柔柔地落在黛玉身上。
黛玉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是一副“果然如此”
的了然,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宝姐姐这是……又要施展你那‘皮里春秋’的绝技了么?”
她话音未落,宝钗已然提笔,雪腕悬空,运笔如飞,字字句句仿佛挟着寒霜:“眼前道路无经纬”
——此句一出,满桌那原本张牙舞爪、热气腾腾的螃蟹,竟似也感受到了无形的杀气,瞬间都瑟缩了几分。
待她朱唇轻启,念出下一句“皮里春秋空黑黄”
时,那冰冷锐利的锋芒再难掩饰。
“当啷”
一声脆响,竟是王夫人手中捏着的赤铜蟹钳失手跌落在地!
这……这哪里是在咏蟹?这字字句句,分明是……在给这煊赫一时的贾府卜算那难以言说的未来命途啊!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了在座不少人的脊背。
平儿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凤姐剥着雪白细嫩的蟹肉。
鸳鸯眼尖,几步便绕到她身后,声音带着戏谑:“好哇!
平丫头!
竟敢背着大伙儿,偷偷在这里给二奶奶开小灶!”
平儿一惊,手一抖,险些将蟹肉掉落。
她急中生智,忙将那一小碟蟹肉捧起,赔笑道:“好姐姐冤枉!
我这是……这是替二奶奶尝尝,看烫不烫……”
话犹未了,只见凤姐儿已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蘸了姜醋的蟹黄送入口中。
那蟹黄离了蒸笼尚不久,内里滚烫无比。
“哎哟喂!”
凤姐儿被烫得瞬间从锦墩上弹了起来,连连跺脚,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平儿,眼泪都差点迸出来,声音又尖又利,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恼火,“杀千刀的死丫头!
你这是存了心要谋害主母不成?烫死我了!”
她夸张地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