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像窜稀哗啦啦!”
黛玉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骤然钉在原地!
她娇躯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清亮的瞳孔骤然收缩,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这调子……这词句……”
她脑中瞬间闪过茗烟兜售时那挤眉弄眼的形容,“这不正是那《牡丹亭》里的俚俗小曲么?竟……竟被唱成了这般腔调?”
她再也按捺不住,悄悄踮起脚尖,像一只受惊又好奇的幼鹿,屏住呼吸,将一只眼睛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缝隙上向内窥探。
只见院内一个身段窈窕的戏班小伶人,正甩着水袖,唱得投入忘情。
然而那些俚俗直白的唱词,此刻听在黛玉耳中,却不再是市井的调笑,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把把淬了寒冰的利刃,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向她心底最柔软、最恐惧的角落!
“姹紫嫣红付断墙”
——这满园的锦绣繁华,这如花的容颜才情,终有一日,是不是也要如同这唱词一般,零落成泥,归于尘土?葬入那冰冷的花冢,再无踪迹?
“良辰美景谁家院”
——这雕栏玉砌的大观园,纵然千般好,万般妙,终究是姓贾,不是姓林!
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这里的良辰美景,哪一瞬哪一刻,真正属于过自己?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这四个字更是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坎上!
似水流年!
那如花般的容颜能经得起几番风雨?待到时移世易,红颜老去,那个如今还会傻乎乎送她旧帕子、被她骂作“呆雁”
的宝玉,他的目光,还会为自己停留吗?还会记得桃花树下那句“倾国倾城貌”
吗?
无边的悲凉和自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
那些被《西厢记》悄悄撩拨起的、对美好情愫的朦胧向往,此刻被这俚俗的唱词撕扯得粉碎,只余下赤裸裸的恐惧和绝望。
霎时间,心酸、委屈、孤苦、身世飘零之感排山倒海般涌来,眼前金碧辉煌的梨香院变得模糊扭曲。
泪水,那从不值钱的泪水,此刻更是决了堤的江河,汹涌澎湃,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她哭得浑身颤抖,双肩耸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抽噎在寂静的墙角响起,泪水迅濡湿了胸前的衣襟,那汹涌的势头,竟比依萍在陆家大门外绝望讨要生活费的那场夜雨还要滂沱!
正当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背过气去之时,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杏树后,突然探出一张满是关切、却又带着几分莽撞的脸——正是宝玉!
他方才在园中遍寻黛玉不见,正焦灼间,忽闻这边隐隐有啜泣之声,便循声而来。
此刻见黛玉哭得如此凄惨,蜷缩在墙角如同被遗弃的猫儿,他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声音因担忧而拔高,显得有些突兀:“林妹妹!
你……你蹲在这儿做什么?可是在练什么高深的蛤蟆吐纳功不成?”
他试图用惯常的玩笑驱散她的悲伤,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黛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跳,如同受惊的小兽,慌忙抬起早已被泪水浸透的衣袖,胡乱地在脸上擦拭,试图抹去所有狼狈的痕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掩饰道:“没……没什么!
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沙子……沙子进眼了!”
她别过脸去,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红肿如桃的双眼。
宝玉见她如此,心中更是焦急万分,手忙脚乱地从袖袋里掏摸出一方皱巴巴的素白手帕——那帕子的一角,还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墨线勾勒的“黛”
字,针脚粗陋,显是他自己笨拙的手笔。
他小心翼翼地将帕子递过去,声音放得极柔极软,带着哄劝的意味:“好妹妹,快别用手揉了,仔细伤了眼。
给,用这个擦擦……要不,哥哥给你吹吹?”
说着,竟真个凑近了脸,作势要吹。
“啪!”
黛玉又羞又恼,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将那方带着他体温的帕子打落在地。
她猛地抬起泪眼,那目光里交织着委屈、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刻薄:“少在这里假惺惺献殷勤!
你昨日在宝姐姐那蘅芜苑里,一待就是大半日,怎么?莫非也是被沙子迷了眼睛不成?”
她想起昨日丫鬟的回报,心头的酸涩和猜疑如同藤蔓疯狂滋长,将刚刚因他出现而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