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纪老先生一片舐犊之情,只是希望孩子能感受到这份来自血脉的关爱,并无他意。”
话已至此,再强行拒绝,反而落了下乘。
洛梨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暂时收下了画。
“那就代念曦谢谢纪老先生的好意。
不过,是否悬挂,还需要我们根据孩子的喜好和房间布局来决定。”
文女士见目的达到,也不多留,优雅告辞。
那幅画被暂时靠放在了客厅的角落。
它安静地立在那里,不像之前的手表那样闪着刺眼的光,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洛梨心中漾开了更深的涟漪。
晚上纪靳修回来,洛梨将下午的事情告诉了他,并指了指那幅画。
纪靳修走到画前,目光沉静地审视了片刻。
他不懂艺术,但他能看出这幅画的精妙与不俗,也能立刻洞察这背后纪怀瑾更深层的意图——他在试图建立一种越物质、更接近精神层面的、难以简单割裂的联系。
他在用“懂得”
和“品味”
作为敲门砖。
“他倒是会选。”
纪靳修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这幅画……怎么处理?”
洛梨有些犹豫,“退回去似乎显得我们太不近人情,毕竟,它确实……很符合念曦的气质。”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纪怀瑾这份“心意”
,挑得极准。
纪靳修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身,看向正在餐厅安静等待吃饭的念曦,忽然开口,声音平和地问道:“念曦,喜欢那幅画吗?”
他的直接,让洛梨微微一愣。
念曦抬起头,看了看那幅靠在墙角的画,小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歪着头看了几秒,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但清晰:“……不喜欢。”
这个回答出乎洛梨的意料。
她以为女儿至少会为那空灵的月色和静谧的庭院所吸引。
“为什么?”
纪靳修继续平静地问。
念曦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捏着衣角,小声说:“……月亮,太冷了。
没有……妈妈画的星星暖和。”
她指的是洛梨有时为了哄她睡觉,在她床头随手画的、那些带着笑脸的、散着温暖光芒的小星星。
童言无忌,却一针见血。
纪靳修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看向洛梨,眼神明了——看,孩子的世界最简单,也最真实。
再精妙的算计,再高雅的品味,也比不上母亲随手画下的、带着爱意的温暖星星。
洛梨的心瞬间被女儿这句话熨帖得无比柔软,同时也豁然开朗。
是啊,她何必纠结?纪怀瑾送来的,是一件冰冷的艺术品,一件试图用来建立情感纽带的“工具”
。
而他们给予念曦的,是活生生的、充满爱与温度的生活本身。
高下立判。
“那就收起来吧。”
纪靳修做出了决定,“放在储藏室。
不必退,也不必挂。”
这是一个姿态。
我们收下了你的“心意”
,但并不接纳,更不让你借此渗入我们的生活。
无视,是最高的轻蔑。
洛梨点头赞同。
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那位文女士,看起来是真正的文化人,不像是为虎作伥之辈。
纪怀瑾能请动这样的人……”
“查一下她的背景。”
纪靳修对旁边的陈默吩咐道,“看看她和纪怀瑾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单纯受雇,还是有其他渊源。”
陈默领命而去。
几天后,调查结果出来了。
文女士背景干净,在艺术圈内口碑很好,与纪怀瑾并无直接利益往来。
她此次出面,更多是源于早年受过纪怀瑾一次不大不小的、与艺术投资相关的恩惠,此次算是还一个人情。
这个结果,让洛梨对纪怀瑾的心机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不仅懂得投其所好,还懂得如何利用“干净”
的中间人,来淡化他行为背后的功利色彩,使其显得更加纯粹,让人更难拒绝。
这场无声的博弈,在看不见的层面激烈地进行着。
纪怀瑾不断变换策略,试图寻找纪家堡垒的缝隙;而纪靳修则稳坐中军,以不变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