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殡仪馆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起了暗涌。
但对于李云枫和他的“员工”
们来说,生活节奏并没有立刻被打乱。
该吃饭吃饭,该学习学习,该练功练功,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用李云枫的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麻烦要来,拦是拦不住的,等着就是了。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正是妖魔鬼怪活动的好时辰。
殡仪馆外围,灵异局布置的防护网络无声地运转着,将一些懵懵懂懂想靠近的低级游魂野鬼都挡在了外面。
馆内,值夜班的依旧是李云枫,他正用手机玩着一款消消乐,卡在某一关过不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尸王老将在角落里默写《出师表》,水鬼老张在擦拭他的宝贝盆景,艳鬼小红在对着镜子练习“楚楚可怜”
的表情(效果依旧像要索命),鬼医生赵明在整理药材,小女鬼妞妞则安静地飘在李云枫身边,看着屏幕上五彩斑斓的方块。
一切如常。
然而,总有些“缘分”
,是防护网也挡不住的。
夜里十一点多,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风吹破布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殡仪馆后墙外的那片老树林里传了过来。
这声音不大,但异常执着,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绝望,听得人心里毛。
“嗯?”
李云枫从消消乐中抬起头,侧耳听了听,“这谁啊?大晚上的,在林子里面吊嗓子?调儿还挺悲。”
陆判官的身影在值班室角落浮现,他微微蹙眉:“大人,似有冤魂徘徊,怨念不散,但……并无戾气,只是执着于此地。”
“冤魂?”
李云枫来了点兴趣,“走,去看看。
老待着也无聊,就当遛弯了。”
他站起身,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
尸王老将立刻放下毛笔,像个忠诚的护卫般跟上。
小女鬼妞妞也好奇地飘在后面。
一人一尸一鬼,就这么溜达着来到了后院墙根。
声音是从墙外传来的。
李云枫也没走门,轻轻一跃,就坐在了墙头上。
老将则直接穿墙而过(物理意义上的),妞妞是鬼,自然也是飘过去。
墙外是老树林,树木枝桠虬结,在夜色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他们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穿着老旧工装、脖子上套着粗糙麻绳、舌头伸得老长、脸色青紫的男鬼,正悬挂在树枝上,随着夜风轻轻晃荡。
他双眼圆睁,充满了血丝,里面全是死不瞑目的痛苦和巨大的冤屈。
那呜咽声,正是从他喉咙里因为绳索压迫而出的气流声。
是个吊死鬼。
这吊死鬼看到墙头上突然冒出个人,树下还站了个僵尸和一个小女鬼,明显吓了一跳,晃荡的幅度都变大了。
但他似乎并没有攻击性,只是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殡仪馆的方向,嘴里出更加急促的呜咽声,象是在控诉着什么。
“喂,哥们儿,”
李云枫坐在墙头,晃荡着腿,开口问道,“大晚上的不找个地方歇着,跑我这后院门口上吊……呃,是已经吊着了,有何贵干啊?”
那吊死鬼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跟他搭话,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激动地挣扎起来,伸出僵硬的手指,拼命地指向殡仪馆里面,喉咙里出“嗬嗬”
的声音,眼泪(血泪)都流出来了。
尸王老将歪着头看着它,似乎在想这哥们儿的姿势难度系数挺高。
妞妞则有点害怕地往李云枫身后缩了缩。
李云枫看它那样子,不象是有恶意,倒象是有莫大的冤情无处申诉。
他跳下墙头,走到树下,打量着这个吊死鬼。
“有冤屈?”
李云枫问道,“说说看,要是合理,没准儿我能帮你递个话儿。”
吊死鬼见李云枫不怕他,还愿意听他说话,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努力地想说话,但被绳索勒着,只能出模糊的音节:“……厂……黑……钱……害……命……”
断断续续,结合他这身打扮和死状,李云枫大概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你是旁边那个……已经倒闭的化工厂的工人?”
李云枫试探着问。
吊死鬼拼命点头,血泪流得更凶了。
“厂里黑心老板,拖欠工资,还害你丢了性命?”
李云枫继续猜。
吊死鬼再次用力点头,喉咙里的呜咽声充满了悲愤。
李云枫明白了。
这估计是个被黑心老板逼得走投无路,在工厂倒闭后,选择在工厂附近(殡仪馆后面这片林子以前也属于工厂范围)上吊自杀的苦命人。
死后怨念不散,又因为殡仪馆阴气重,本能地靠近这里,想寻求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