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他有用,但人人都嫌他硌脚。
杨坤在的时候,更是把他当成空气,甚至好几次都想找个由头让他提前病退。
可今天,这个年轻人,却把他从角落里捡了起来,擦去了上面的灰尘,郑重地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
“林……林局……”
陈伯嘴唇哆嗦着,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士为知己者死。
这一刻,这位在冷板凳上坐了四十年的老人,心中重新燃起了一团火。
“去吧,陈伯。”
林渊站起身,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把那些被灰尘掩盖的真相,都给我找出来。
这是我们档案人的天职。”
送走陈伯,李卫东一脸崇拜地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局长,您这手太高了!
这叫什么来着……哦,对,千金买马骨!
您把陈伯这面大旗一立,以后看谁还敢说您年轻压不住阵脚!
咱们局里那些老油条,现在心里肯定都跟明镜似的,知道谁才是真正干事的人!”
林渊被他这副浮夸的模样逗笑了:“少拍马屁,去把赵强给我叫来。”
“赵强?”
李卫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人事科那个……杨坤的头号狗腿子?局长,您找他干嘛?这种人,就该第一个把他给办了!”
“办他,是纪委的事。
用他,是我的事。”
林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去吧。”
很快,人事科副科长赵强,就惴惴不安地站在了林渊的办公桌前。
他头顶上【-55】的灰色数字,在林渊眼中格外清晰。
“林……林局,您找我?”
赵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渊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看着一份名单:“我听说,你有个外甥,在咱们市电视台的民生新闻栏目当记者?”
赵强的心,咯噔一下,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完了!
这是要清算我了!
连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查得一清二楚!
“是……是……犬子无能,瞎混日子……”
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挺好。”
林渊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我这里有个新闻线索,我觉得你们市民生新闻栏目,应该会很感兴趣。”
他将一张纸条推了过去。
“孤儿院那块地,你知道吧?你去告诉你外甥,让他去查查,那块地的原始规划用途,到底是什么。
就说,是一个‘良心未泯的内部人士’提供的线索。”
赵强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条,大脑一片空白。
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被痛骂,被羞辱,被调去扫厕所……但他万万没想到,林渊找他,竟然是让他去办这件事。
这……这是在给我机会?给我一个纳投名状的机会?
“怎么,办不到?”
林渊的语气平淡。
“办得到!
办得到!”
赵强如梦初醒,一把抓过那张纸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哈腰,“林局您放心,我保证让他办得漂漂亮亮的!
今晚就上新闻!”
看着赵强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出办公室,李卫东凑了过来,满脸不解:“局长,您这是……?”
“毒蛇要咬人,总得给它找点别的东西去咬。
否则,它就会一直盯着你。”
林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李卫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没完全明白,但他觉得局长实在是太高深莫测了。
然而,林渊的布局,还是晚了一步。
或者说,李曼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快,也更毒。
下午,临近下班。
一封封没有署名、打印着同样内容的匿名信,如同雪花一般,精准地投送到了市委、市政府、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几乎所有副处级以上领导的案头。
市纪委,王组长的办公室。
他刚刚结束一个案情分析会,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秘书将一封信放到了他的桌上。
“又是举报信?”
王组长揉了揉眉心,这种信他一天能收到十几封。
他随手拆开,目光扫过信纸。
然而,只看了几行,他那张素来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上,神情陡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