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车板上的青稞袋泛着琥珀色涟漪,铁器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银芒,与店铺门楣上悬着的鎏金招牌相映成趣——有的招牌雕着缠枝牡丹,木纹间嵌着细碎的贝壳,在风里闪烁着珍珠母的虹彩;有的则是锻铁铸就的雄狮纹样,鬃毛处嵌着孔雀石,每到正午便会投下碧幽幽的暗影。
萨沙?格勒的马靴叩在光滑的石面上,出清越的回响。
他望着街角那片被蒲公英染成碎雪的空地,忽然驻足,皮手套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银质马鞭,四下观赏着这座风景画般的城镇,突然看到路边有处空地,便建议道:“你们应该也修几座喷泉,据说天鹅堡、特克斯洛都有,我么也在坦霜很多城市见过,泉水喷涌,会有道道绚丽的彩虹,非常漂亮,而且听说喷泉还能带来好运气!”
话音未落,他的睫毛忽然颤动,仿佛有片来自草原的风,正裹挟着雪雨河上游的牧草香,掠过记忆中坦霜喷泉的残垣。
赛宾?伦尼的笑声像丝绸擦过银器,柔和却带着冷硬的边缘。
这位身着月白色锦缎的贵族轻轻转动袖口的珍珠袖扣,洁白手帕掠过唇角时,好似无奈却又带着奉承道:“那可是奢侈物件,而且如果修建这些喷泉,需要居民们从多年居住的房屋中迁移,劳民伤财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意义。
而且我们弗林锡有雪雨河的滋养,已经足够了,雪雨河的河水清澈甘甜,养育了我们世世代代的人,这可比喷泉珍贵。”
萨沙?格勒顿时心情舒畅,微微点头应和道:“是啊,雪雨河从我们那里流到你们这里,就是上天神铺设,将我们紧紧相连,它带来的不仅仅是水源,更是无尽的财富和希望,确实不需要喷泉了。”
恰在此时,巷道深处传来粗粝的歌声。
十几个身影从铁矿方向踉跄而来,靴底碾过石子的”
咔嚓”
声里,混着铁链摩擦的钝响。
他们的麻布短打早已被矿灰染成铁黑色,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青灰色的斑点,像被雨水浸泡过的树皮。
走在最前面的汉子敞着怀,露出胸前蚯蚓状的疤痕,他冲萨沙咧嘴一笑,牙齿间嵌着煤屑:“乌坎那斯人,跟我们一起下铁矿吧,在那里挖矿可比你们放羊强,能吃更多的肉,能挣更多的钱!”
萨沙?格勒的鼻翼微动,嗅着股随风而来的铁锈、汗酸气息,拇指轻轻按在马鞭的雕花柄上,嘴角仍挂着礼貌的微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寒芒,如同雪雨河冰面下潜伏的梭鱼。
但还是呵呵一笑礼貌道:“谢谢好意,有你们挖矿就够了!
我们还是更喜欢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放羊,那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听说你们睡觉时,羊群会像毯子一样把你们裹住?”
又一个矿工怪笑着凑近,他开裂的嘴唇扯出一道血痕,“是公羊的毛更暖和,还是母羊的体温更软和?”
哄笑声中,有个陶罐被踢得骨碌碌滚开,撞在墙角出“当啷”
巨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听着这刺耳的话语,赛宾?伦尼的脸色骤然变得比手帕还要苍白,他的喉结在绣着银线的高领下急促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擦拭着嘴角,仿佛要抹掉某种令人作呕的污渍。
他的目光扫过萨沙?格勒紧抿的唇线,忽然想起润士丹昨天在宴会上说的话:“乌坎那斯的草场与我们的铁矿,就像雄鹰的两翼”
于是他轻轻扯动嘴角,向卫队长赛索?丹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赛索?丹金属护手在拔剑时出”
噌”
的清响,带着十几名骑兵上前将这些粗野的矿工男人团团围住,扯马来到近前冷冷道:“你们几个跪下,是哪条舌头敢玷污贵族的耳朵!”
说话间死死打量着这些不知所措的矿工身体。
几名矿工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双腿一软,纷纷双膝跪地,紧张地望着脸色苍白的赛宾?伦尼,嘴里不停地祈求道:“大人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说罢身体开始颤抖。
看到领主赛宾?伦尼面色冰冷毫无宽恕之意,几个骑兵跳下马,快步走到跪着的这几个人身后,大声喝道:“双手扶地趴着!”
几名矿工不敢违抗,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身体不停地瑟瑟抖,就像寒风中的落叶,偷偷上瞟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萨沙?格勒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地忙劝道:“算了,他们不过是喝醉的莽汉,胡言乱语而已,何必跟他们计较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说罢面露怜悯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