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涌了回来。
吊扇依旧嘎吱作响,隔壁桌几个学生在大声讨论着球赛,跑堂阿姐吆喝着“b餐两份加冻柠茶”
。
阳光依旧温暖地洒在红白格子的桌布上,照在无名平静的脸上,也照在素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沉默笼罩着小小的卡座。
素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面前的冻柠茶,冰块早已融化,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无声的泪。
过了许久,久到无名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
素世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圈通红,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被泪水洗过的星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理解和一种滚烫的、想要抚平一切伤痛的冲动。
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没有感叹,没有唏嘘。
她只是猛地从卡座里站起身,带得椅子腿在瓷砖地面上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无名略带错愕的目光中,她绕过小小的桌子,两步就跨到了他面前。
然后,在茶餐厅这充满了烟火气和嘈杂声的角落,在午后的阳光和吊扇的嘎吱声中,在周围食客或好奇或茫然的目光注视下——
素世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坐在那里的无名。
她的手臂环过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揽入怀中。
她的脸颊紧紧贴在他带着皂角清香的鬓角,温热的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他肩头的衬衫布料。
她的身体因为用力拥抱和哭泣而微微颤抖着。
“埃利……”
她哽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他耳边响起,滚烫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心尖滴下的血,“……埃利……”
她只是反复地、用力地叫着他的名字。
那个被尘封的、承载着复杂身世与命运的名字。
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是心疼他冰冷城堡里的孤寂童年,是愤怒于安娜贝尔母子的恶毒排挤,是感伤他与生母迟来的、带着遗憾的相认,是理解他选择“无名”
背后那沉重的割裂与新生……
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这个在喧嚣市井中、不顾一切的、滚烫的拥抱。
无名高大的身躯在素世扑上来的瞬间完全僵住了。
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清晰地映着窗外的阳光和她身后食客好奇的脸。
茶餐厅的嘈杂声、食物的气味、周围的目光……
所有的感官信息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只有怀中这个用力抱着他、哭得浑身颤抖的女子,她的体温,她的泪水,她压抑在喉间的呜咽,她身上淡淡的、属于琴行松香和阳光的味道,无比清晰地、霸道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感知。
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内心常年筑起的、冰冷的堤坝。
那是一种被全然接纳、被深刻理解的巨大冲击。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迟疑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试探,缓缓抬起,最终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回抱住了素世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体。
他的手臂收拢,将她更深地、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顶。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那带着泪水和阳光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归属感,如同温暖的潮汐,将他整个人温柔地淹没。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抱着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永远镌刻进灵魂深处。
茶餐厅的喧嚣似乎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阳光透过窗户,将紧紧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素世汹涌的泪水终于渐渐止住,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无名立刻松开了些许力道。
素世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脸上泪痕交错,像只可怜的小花猫。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
无名低头看着自己肩头那片深色的泪痕,又看向她狼狈却真实无比的脸,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轻轻摇了摇头,抬手,用指腹极其小心地、带着点笨拙的怜惜,替她拭去眼角残留的一滴泪珠。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