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言明的默契达成了。
素世转身拿起一把放在门后的长柄黑色雨伞,撑开。
无名则默默地将贝斯仔细放回琴架,然后拉高了深灰色外套的拉链,将兜帽罩得更严实些。
推开琴行的玻璃门,湿冷的空气和喧嚣的雨声瞬间扑面而来。
长崎素世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在霓虹和雨水的映照下泛着幽光。
无名很自然地走到伞下,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肩膀几乎要碰到长崎素世的头顶。
两人靠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散的微弱热度和呼吸的气息。
雨伞隔绝了头顶的雨水,却无法阻挡溅起的雨丝打湿裤脚。
他们沿着旺角喧闹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本能地避开人流最密集的主干道,拐进一条相对僻静、两旁是老旧骑楼的后街。
雨水顺着骑楼斑驳的廊檐滴落,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冲刷青苔、旧砖石和远处食物摊档混杂的复杂气味。
昏暗的路灯在水汽氤氲中晕开朦胧的光圈,照亮脚下湿滑、泛着水光的石板路。
脚步声在空旷的骑楼下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起初,是长久的沉默。
只有雨声、脚步声和远处模糊的市声。
无名的身影在兜帽的阴影下显得更加沉默,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剪影。
“想起法国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无名的声音忽然在雨声中响起,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仿佛陷入遥远回忆的飘忽感。
这突如其来的开口,让旁边的长崎素世微微一怔。
“小时候,”
无名继续说着,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骑楼外朦胧的雨幕,声音像是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在波尔多西郊……一座很大的、很老的房子里。
冬天特别冷,壁炉里的火永远不够旺。
养父……德·蒙贝尔议员,”
他吐出这个姓氏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和沉重,“要求我每天在琴房练琴……至少四个小时。
琴房朝北,没有阳光,只有壁炉一点微弱的光。
手指冻僵了,按不准弦,音色不对……”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冰冷和随之而来的、藤条抽在手背上的锐痛。
“他就站在阴影里听。”
无名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描述一幅与己无关的画面,“不需要说话。
只要有一个音符错了,或者……不够‘完美’,第二天,餐桌上我的位置……就会空着。”
他没有说“空着”
意味着什么,但那刻意省略的留白,却比任何描述都更能传递出那无声的、令人窒息的严苛和惩罚。
素世静静地听着,撑着伞的手臂纹丝不动。
她能想象那个画面:
阴冷的古堡琴房,壁炉摇曳的微光下,一个孤独的男孩,对着冰冷的琴弦,在恐惧和高压中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练习。
那种被“完美”
标准所囚禁的冰冷感,与她幼年在“樱机关”
训练营里经历的、以生存为名的残酷淘汰,竟有着某种诡异的相似性。
“后来……”
无名的话音一转,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家族败落了,养父死在阿萨拉,养父新娶的继母带来了弟弟,那个家伙排挤我,还欠下哈夫克集团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
我……就成了抵债的‘资产’之一。”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的波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一把还算好用的刀。
从贵族学校……直接送进了哈夫克最黑暗的‘铸造车间’。”
他没有再细说“铸造车间”
里生了什么。
但素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把匕上,落在他兜帽下偶尔被路灯掠过的、线条冷硬的侧脸上。
那些无声的伤痕,已然诉说了太多。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骑楼的廊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两人在伞下沉默地走着,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在雨夜中散的微弱热量,却又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深渊。
过往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在雨声中无声地弥漫。
“所以,”
素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却清晰地传入无名耳中,“贝斯的声音……让你觉得不一样?”
无名脚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