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妮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简单的指令而略微放松了一丝。
她摸索着,手指触到门边墙上一个冰凉的塑料开关。
“啪嗒”
一声轻响,天花板上那盏蒙着厚厚灰尘的吸顶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如同浑浊的泥浆,勉强填满了狭小的房间。
灯光下,那个男人的身影清晰起来。
他穿着一件剪裁精良、质地厚实的深灰色羊毛大衣,没有系扣,露出里面同样质感的深色高领毛衣。
大衣和裤子上几乎看不到旅行的褶皱,也没有明显的落雪痕迹,干净得与这座被风雪和泥泞包裹的城市格格不入。
金,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铂金的冰冷光泽,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而线条冷硬的额头。
碧蓝色的眼睛,像两泓封冻的深海,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温度,此刻正平静地落在安妮身上,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眼镜片,看到她灵魂深处。
他的年龄难以准确判断,大约在四十岁上下,面容英俊却如同大理石刻就,棱角分明,下颌紧绷,看不到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门边,却像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瞬间让整个狭小的空间充满了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阿瑞斯。
gti情报处柏林站负责人。
一个在gti内部也如同幽灵般的存在,国籍、过往、军衔,一切都是最高机密。
据说他有法国血统,和前情报处副处长勒克莱尔有点交情。
安妮只在福特蒙克顿基地那间冰冷的简报室里,看过他一张模糊的侧脸照片和一份寥寥数语的档案。
此刻,这尊“战神”
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清理过了?”
阿瑞斯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床底到天花板,再到那扇紧闭的、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安妮知道那后面是堵死的),最后落在安妮脸上。
安妮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军校里面对长官那样。
她的声音因为之前的紧张而有些沙哑,但努力保持着清晰:
“是。
三十分钟前哈夫克的人刚离开。
盘查得很细,证件反复查了,还问了些哥本哈根的细节问题。”
她快地将刚才大堂里生的一切,包括那个刀疤军官的威胁,简洁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阿瑞斯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那双冰封的蓝眸里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直到安妮说完,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所以,你检查过窃听器了吗?”
“检查过了。”
“用了仪器吗?”
“我用了。”
“你敢保证没有窃听器了吗?”
“我敢保证。”
“好的。
,安妮·霍尔森,”
他念出她的真名,音准确,没有丝毫口音,“挪威,特隆赫姆。
22岁。
普斯科夫-科尔松战役幸存者。
新兵狙击手,记录是二十七个确认击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一个来自中国的gti特战干员带你出师的,对吗。”
“是的。”
“她叫什么?”
“骇爪。”
“哦,不好意思,没听过,一般亚洲人我都不怎么记得,欧洲人倒是从没忘过,哪怕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医官,”
他的目光锐利如解剖刀,在她脸上逡巡,“回到正题,军校毕业典礼那天,你父亲,奥拉夫·霍尔森海军上校,在卑尔根港外的演习中,‘意外’坠海身亡。
哈夫克潜艇部队的声纹记录仪,‘恰好’在那时被屏蔽了三分钟。”
“这也是你从科尔松回来之后,选择加入gti情报处的唯一原因,对吗?”
安妮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镜片后的瞳孔瞬间收缩,一股尖锐的痛楚和冰冷的恨意不受控制地冲上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咬住下唇,用力之大,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她强迫自己迎上阿瑞斯冰冷的审视,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喉咙里出一个短促而嘶哑的音节:
“……是。”
阿瑞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那痛苦和仇恨的烈度与纯度。
然后,他移开视线,仿佛那剧烈的情绪波动对他而言不过是拂面微风。
他向前走了两步,动作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