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一整夜的暴雨终于减弱成了冰冷的毛毛雨,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却更加刺骨。
弹坑底部,泥水几乎漫到了大腿根。
黑狐和骇爪依旧维持着紧紧相拥的姿势,体温在彼此依偎和那点能量棒的支撑下,勉强维持住了最低限度的生命之火,没有熄灭,但也都到了强弩之末。
剧烈的、不受控制的颤抖已经变成了间歇性的、深度的寒颤。
意识在模糊与清醒的边缘反复横跳,四肢都又冷又痛,几乎失去了知觉。
“……天……亮了……”
黑狐的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拉动。
他尝试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颈椎出“嘎巴”
的轻响。
骇爪在他怀里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她连抬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再待下去,就算容克不来,他们也会因为失温彻底垮掉。
“我……先看看……”
黑狐咬着牙,尝试将几乎冻僵的手臂从骇爪背后抽出来。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和痛苦,肌肉和关节出无声的抗议。
他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挪动到弹坑边缘,将身体隐藏在坦克残骸的阴影里。
他不敢探头,只是将r14步枪的枪口微微伸出,利用枪身上的观测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
能见度依然很差。
街道上弥漫着水汽和硝烟混合的薄雾。
昨夜的炮击留下了更多新鲜的弹坑,一些低洼处已经形成了浑浊的水塘。
他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
没有枪声。
没有被锁定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换了几个角度,反复确认。
“……好像……走了……”
他缩回坑底。
骇爪终于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可怕,嘴唇干裂,额头上那道划痕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
她用自己的战术平板,启动了多种扫描模式,能量已经所剩无几。
“热成像……无异常……”
“声纹分析……只有远处炮火和雨声……”
“电磁信号……稳定,无狙击武器特征……”
扫描结果支持了黑狐的判断。
“机会……”
骇爪喘着气,收起平板,“必须……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他们必须赌一把,赌容克因为大雨、黑夜过去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已经转移了阵地。
他们互相搀扶着,试图从泥水中站起来。
“一……二……三!”
黑狐低吼着,用肩膀顶住骇爪,骇爪也用手死死抓住他的外骨骼肩甲。
两人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摇摇晃晃,几次差点重新滑倒在泥水里,最终勉强支撑着,从齐大腿深的冰冷泥沼中挣脱出来,趴在了弹坑边缘湿漉漉的地面上。
“不能……停……”
黑狐喘着粗气,感觉肺部像被冰渣填满。
“知道……”
骇爪用意志力驱动着几乎罢工的身体。
他们辨认了一下方向,那是基座废墟的大致方位。
然后,互相搀扶,或者说,是互相拖拽。
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全凭一股不想死在这里的意念支撑。
穿过布满弹坑和装甲残骸的街道,绕过倒塌的墙体,爬过湿滑的混凝土碎块。
雨水打在他们脸上、身上,寒冷无孔不入。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百米,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直到前方出现了熟悉的、被加固过的基座废墟轮廓,以及隐约晃动的人影。
“是……是我们的人……”
了望哨也现了这两个从雨幕和废墟中蹒跚走出的、狼狈不堪的身影。
“是黑狐中校!
还有骇爪中尉!”
“快!
接应他们!”
几名队员立刻冲了出来,小心却又迅地架住了几乎已经脱力的两人。
“快!
扶他们进去!”
基座下的防御区域内,光线依旧昏暗,但相比于外面的凄风冷雨,这里简直称得上“温暖”
。
电机提供着有限的照明和电力,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汗味、食物和钢铁的气息。
两人被迅安置在临时铺设的行军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