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光又亮了一些,灰蓝色褪去,显露出更多冰冷的海水。
远处巡逻艇的轮廓稍微清晰了一点,像漂浮的墓碑。
蜂医的话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他心中那层因伤痛和迷茫而滋生的自怜泡沫,露出下面更坚硬、也更苦涩的基石。
他沉默了十几秒,胸腔里那种破损风箱般的嘶嘶声似乎也微弱了一点。
最终,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药片和水杯。
没有言语,他仰头,把药片干咽了下去,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药片的苦涩在舌根弥漫开,远不及他此刻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滋味。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即将被海浪声填满时,休息室那扇厚重的、隔音效果极佳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盈,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清晨的宁静。
是露娜。
她穿着同样的浅灰色病号服,外面松松地罩了一件gti配的深蓝色防风夹克。
她原本可能及肩的黑色长被仔细地梳拢在脑后,挽成了一个简洁利落的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颈部,只是脸色和深蓝一样,透着失血和创伤后的苍白。
她走路的姿态很稳,但仔细观察,能现每一次迈步时,身体核心都绷紧着,似乎胸腹之间某个地方仍在隐隐作痛。
“哟,早啊,两位病友。”
露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柔软尾调,但语气却干脆利落,像一柄收在鞘里的短刀。
她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嘴角刚牵动,眉心就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牵扯到了某个隐痛点。
她径直走向休息室中央那张环绕着几张沙的矮几,目光扫过上面空荡荡的杯垫。
蜂医早已坐回了矮凳,恢复了整理药品的姿态,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生。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露娜略显僵硬的步态和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露娜大尉,”
他用全称称呼她的军衔,语气是一贯的俏皮,“肺部伤口恢复得如何?护士说你昨天下午的检查结果不错。”
“还行,死不了。”
露娜走到矮几旁,动作自然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背部挺直,保持着军人姿态。
“就是感觉里面还有点……烧得慌,好像塞了个没完全熄灭的小火炉。”
她抬起右手,隔着夹克和病号服,轻轻按了按自己右肺下方的位置。
斯梅代雷沃郊区,那个被烈焰瞬间吞噬的谷仓……
爆炸时滚烫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进她的胸腔,烧灼气管和肺叶的感觉,至今仍会在某些瞬间被记忆唤醒。
她甩甩头,像是要把那灼热的幻象甩开,目光转向门口。
一个推着银色多层餐车的年轻护士恰好走到休息室门口。
餐车上层摆着热气腾腾的粥、面包、水果;
下层则是各种饮料壶和杯子。
“护士!”
露娜立刻扬手招呼,声音清脆,“麻烦给我一杯冰美式!
不加糖,谢谢!”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索菲亚街头点一杯寻常饮料。
护士推着车进来,闻言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她看了看露娜,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蜂医,似乎在寻求支持。
“露娜小姐,现在……是十二月,而且您的肺部……”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蜂医那带着德语硬朗腔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医生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露娜,禁止冰饮。
你肺部的灼伤创面还在修复期,低温刺激会引痉挛和炎症反应,不利于愈合。
这是医嘱。”
露娜撇了撇嘴,那表情像极了被家长管束的叛逆少女,与她肩章上代表大尉军衔的徽记形成了鲜明反差。
“蜂医,”
她故意拖长了“医生”
两个字的音调,带着点小小的挑衅,“我可是韩国人。
韩国人一年四季,刮风下雪,只要还喘气,冰美式就是续命水!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属于侦察兵的精明和狡黠,“再说了,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
医生昨天还说,愈合度预期。
估计再观察几天,等前线稍微消停点,我就能归队了。
而且……”
她嘴角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