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巧云指尖还残留着母亲枯瘦手腕上那点微凉的余温,带着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生命缓慢流逝的衰败气息。
无菌病房特有的惨白灯光从头顶浇下来,在她脚边拖出一道孤寂的影子,几乎要被角落庞大维生设备投下的、更浓重的阴影吞噬。
她凝望着透明罩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的母亲,曾经鲜活如朝阳的生命,如今被拘禁在这具冰冷仪器维持的躯壳里,只剩下监测屏上单调跳跃的绿线,证明着某种残酷的延续。
连叹息都显得多余。
她只是站着,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荒原上的石像。
“叮!”
手腕内侧的皮肤下,一点幽蓝光芒突兀地亮起,无声地震颤。
紧接着,仿佛被点燃的导火索,尖锐而密集的提示音在死寂的病房里轰然炸开!
“叮!
龙语默,向您送了一条信息!”
“叮!
龙医怡,向您送了一条信息!”
“叮!
龙葬魂,向您送了99+条信息!”
“叮!
龙残夜,向您送了99+条信息!”
“叮!
龙化民,向您送了99+条信息!”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报着名字,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
那幽蓝的光芒在她腕部皮肤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映得她半垂的侧脸线条愈冷硬,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人间的温度也彻底冻结,只剩下被强行搅扰的、深不见底的厌烦。
又是他们。
总是他们。
在她唯一想抓住点什么的时候,粗暴地将她拽回那个充斥着噪音、责任和无尽麻烦的冰冷世界。
她沉默地调出虚拟光幕,幽蓝的界面悬浮在惨白的病房背景上,像一块不祥的魔镜。
手指在龙语默的名字上悬停片刻,终是点了下去。
龙语默的信息粗暴地弹开,字里行间跳跃着几乎要灼穿光幕的怒火:
“龙巧云!
你是怎么搞的呀?现在考生淘汰的淘汰惨了惨,可以说是差点无人通关了(在极度放水的情况下),通关的人精神状态极度差,你还是快点回去看一下他们吧!
不然!
我可以保证你别想再和你哥哥住在一起了,我把你们两个分开住!”
分开住。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凿进她刻意构筑的冷漠外壳下最脆弱的那一点。
龙巧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丝尖锐的刺痛在胸腔深处弥漫开。
她指尖划过,光幕切换。
龙医怡的头像闪烁着代表紧急医疗的猩红十字,信息更短,却带着一种外科手术刀般的精准寒意:
“龙巧云,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能将那些考生全部放在模拟空间上!
而且还是放在这么难,这么恶心的设置中!
啊,现在所有的考生只剩下了两个人,而且那两个人,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你知道吗?而且他们的精神状态极为不好,其他退出的考生也大差不差,而这两个更是严重的严重!
严重到差点连我都救不回来!
你还是看下那三个小家伙的信息吧!”
只剩半口气?
龙巧云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顿了一瞬,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愕掠过眼底,如同死水微澜,旋即又归于冰冷的平静。
剩下的三个名字——龙葬魂、龙残夜、龙化民——在光幕上疯狂地跳动着,鲜红的“99+”
标记如同汩汩淌出的血滴。
指尖悬在龙葬魂的名字上方,那持续不断的消息震动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穿透皮肤,沿着神经直刺向大脑。
她终究没有点下去。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像病房里氧气泵送出的最后一缕气流,从她唇间逸出。
那叹息里没有愧疚,没有担忧,只有被强行中断某种重要仪式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命。
她最后看了一眼维生舱里沉睡的母亲,眼神复杂得如同沉入深海的古井,随即转身。
病房的合金门在她身后无声滑开,又迅合拢,将那片惨白和寂静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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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矩阵”
医疗中心的顶层,气压低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深海。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令人不安的味道——高级神经修复液特有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甜香,被更浓重的、属于生物体过度应激后分泌物的酸腐气息,以及无处不在的、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死死压住,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创伤”
气味。
龙巧云的身影出现在中心入口的刹那,这片压抑的嘈杂像是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劈开。
原本焦头烂额穿梭于各个治疗舱间的医护人员、穿着龙氏家族制服的技术主管们,动作都僵滞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惊惶的、焦灼的、隐含责备的、如释重负的——如同实质的射线,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