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郡城内最繁华的酒楼“醉仙居”
雅间内,苏槿带着荀攸之、周季洺及几名心腹属下刚用罢午饭。
霍琮因在军营整训新降士卒,未能前来。
一行人走下酒楼,刚踏入喧闹的大街,便听到身旁两位挎着菜篮的妇人愁眉苦脸地交谈,声音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唉,真是没法活了!
这粮价一天一个样,早上问还是三十五文一斗,晌午再去就涨到四十文了!
这还让咱们老百姓怎么活?”
“谁说不是呢!
粮铺的伙计都说,是因为北边灾荒还没过,又闹羌人,粮食运不进来,短缺得厉害,这才涨价的。”
“哎,我家那口子身子弱干不了重活,全指望我给人缝补赚点嚼用,这粮价再涨,真只能喝西北风了!”
另一位妇人更是叹气:“我家那个更不省心,非要学人读书写字,说是不能辜负了主公如今这好世道。
可你知道那纸有多金贵吗?一刀最次的毛边纸,都要半斗米钱!
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
原本因饭菜可口而眉眼稍显柔和的苏槿,听到这番对话,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眸色沉静下来。
她今日恰作男装打扮,一身月白锦袍,俊俏非凡,倒像是个出游的贵公子。
她不动声色,对荀攸之、周季洺道:“既然出来了,便在街上走走看看。”
苏槿并未直接去最大的店铺,而是信步走入一家看起来颇为普通,顾客却不少的中等粮店。
店内百姓正围着伙计询问价格,个个面带愁容。
“掌柜的,这粟米怎地又涨了五文?”
一位老丈颤声问道。
那伙计也是一脸无奈,压低声音道:“老丈,真不是咱们想涨,是上头供货的东家又提了价,我们这小本买卖,不进这价高的粮,就没货可卖啊!
您多担待,多担待……”
苏槿在一旁静静听着,随手捻起几粒米看了看,成色很一般,远不如她推广的新粮种。
她状似随意地问:“哦?不知贵店东家是?”
那伙计打量了一下苏槿的穿着,不敢怠慢,苦笑道:“公子爷说笑了,咱们这小店,哪敢直呼东家名讳,只知是城西刘老爷家的产业。”
接着,他们又来到一家门面更为气派的大粮店,匾额上甚至刻着一个小小的“刘”
字标记。
店内伙计见他们衣着光鲜,倒是热情,但问及粮价,也是一脸愁苦:“几位公子爷,不是小店要卖这么贵,实在是进价就高得吓人啊!
上头定的价,咱们也没办法……”
周季洺低声再次确认,这确是世家刘家的核心产业之一。
苏槿心中冷笑,她早已知晓,刘家几个私仓里的存粮,比邢郡官仓还要丰足!
所谓短缺,不过是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借口!
随后,苏槿目标明确地走进一家专营文房的铺子“墨韵斋”
。
店内陈设雅致。
掌柜的见来了大主顾,立刻迎上来,极力推销着柜上那些质量平平却标价惊人的纸张
:“公子您瞧瞧,这可是如今市面上难得的‘金河纸’!
色泽均匀,韧性好,价格公道只需1两一刀。”
苏槿拿起一沓纸,指尖摩挲了一下,正是她官营作坊出产的中等品,在金河县批不过十文一刀。
她故作惊讶:“哦?我听闻金河县此纸出货价颇为低廉,为何到了邢郡竟如此昂贵?”
那掌柜脸色微变,干笑两声:“公子有所不知,这路途遥远,匪患丛生,运费、损耗、打点,哪一样不是钱?再加上铺面租金、人工……唉,实在是赚个辛苦钱。”
苏槿不再多言,放下纸张,目光扫过店内其他标价离谱的笔墨砚台,心中已有数。
接着,她又随机走进一家盐铺、一家布庄。
情况几乎如出一辙。
盐铺里售卖的多是粗劣的矿盐,价格却堪比金河县的精细海盐;
布庄里的棉布丝绸,价格也远其本身价值。
而这些店铺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指向那几大世家。
一圈走下来,苏槿的脸色越来越冷,眸中已有寒芒凝聚。
她转身对荀攸之、周季洺道:“看来,不整治这些蛀虫,新政之利,半分也落不到百姓身上!
他们吸的不是民脂民膏,是我新政的根基!”
荀攸之眉头紧锁,谨慎劝道:“主公息怒。
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掌控商贸命脉已久,牵一而动全身。
此刻我等着力于稳定郡内、消化新地,若贸然与之激烈冲突,恐其联合反弹,滋生事端,于大局不利啊。”
苏槿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文若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乖乖把价格降下来。”
“而且,我保证,他们绝不敢、也无力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