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几乎压到了屋檐上,将整座赵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城中的灯火渐次熄灭,最后一盏灯笼在晚风中摇曳几下,终于一声熄灭,只剩下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出细微的叮咚声,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叹息。
唯有赵府深处仍透出几缕昏黄的光,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兽眼,冷冷地注视着四周,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李凌虚身披玄色夜行衣,衣袂紧贴身形,宛如一片秋叶般无声地掠过围墙。
他指尖轻扣墙面,指节微微力,感受着砖石的松紧——赵府的机关暗哨果然名不虚传,每隔几步便有一处细小的机关,有的藏在墙缝里,有的嵌在瓦片下,稍有不慎便会触警铃。
但他指尖轻点,如抚琴般精准,每一处机关都被他巧妙避开,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声响都未出。
月光下,他的身影在墙面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剪影,宛如鬼魅。
墙内,巡逻的家丁提着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夜色中晃动。
李凌虚贴着围墙阴影,身形如鬼魅般无声滑过。
他能清晰地听见家丁的脚步声作响,低语声从他耳畔掠过:今日世子吩咐了,加强巡查这些话语从他身边飘过,却丝毫未能察觉他的存在。
李凌虚的呼吸绵长而平稳,瞳孔在黑暗中微微亮,如同捕食的猎豹般警觉。
片刻后,他已悄然潜入赵家书房外的回廊。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烛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门楣上雕刻的墨香斋三字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笔力遒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李凌虚眸光一凝,指尖轻推,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一条缝隙,出极轻的声,像是夜猫子出的呜咽。
书案上,一封密信摊开,烛火摇曳,映照出信纸上狰狞的字迹——
陈文昭,茶园伏杀。
李凌虚眸光一凝,指尖轻轻拂过信纸,指腹摩挲过墨迹,感受着纸张的质地和墨迹的新鲜程度。
确认无误后,他将信收入袖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然而,他的目光并未就此移开,而是扫向书架,那里摆放着一排古旧的卷宗,封面泛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
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一看,竟是赵家的秘账。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数年前的茶税舞弊案,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关键处仍清晰可辨。
其中一行字迹尤为刺目——
陈文昭奉旨查案,涉赵氏茶税舞弊,于苍山伏杀,却只伤其腕。
李凌虚瞳孔微缩,指尖缓缓摩挲过那行字迹,指节微微收紧,骨节出轻微的声。
原来,陈文昭手腕上的剑伤,竟是赵家所为!
而更令他在意的是,卷宗末尾有一行小字——赵临渊。
赵临渊正是赵家之主。
李凌虚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眼中寒芒闪烁,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暗藏的杀机。
赵家父子两代人,竟都与陈文昭有血仇。
难怪赵世子不惜铤而走险,也要置陈文昭于死地。
他正欲离去,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显然不是普通家丁。
李凌虚眼神一凝,迅闪身藏入帷幕之后,动作快如闪电。
帷幕的布料轻轻晃动,又很快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有人动过。
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书房——正是赵世子!
他面色阴沉如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手中捏着一枚玉简,冷声道:事情办得如何?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像是冬日里的一记闷雷。
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回世子,已按计划埋伏在茶园,却没想到陈文昭带的随从有些多,只能先行撤退。
他不敢抬头,额头紧贴地面,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赵世子冷哼一声,眸光如刀:你这没用的东西,在炒茶大赛前务必完成任务,否则他并未说完,但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足够明显。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玉简,出的声响,像是催命的鼓点。
黑衣人不敢抬头,躬身领命退下。
赵世子转身走向书案,却猛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书案上的烛火,似乎比刚才暗了一分,烛芯燃烧的声也变得微弱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捂住了嘴。
他猛地回头,只见帷幕之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出,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月光从窗外洒落,正好映照在那人的脸上,虽然蒙着黑巾,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星般锐利。
赵世子,深夜密谋杀人,未免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赵世子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像是突然见了鬼。
他踉跄后退一步,声音嘶哑:你你是何人?!
李凌虚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赵世子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