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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啸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爹……将你托付给我和你姑姑芷青。
他心灰意冷,将全部精力投入战场,最终……
在一次断后阻击战中,身陷重围,力战而亡!
临死前,他托人带话给我……‘照顾好凌云,莫让他……像我一样……’”
两行浑浊的老泪,无声地从叶啸天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这铁骨铮铮的老帅,此刻卸下了所有的铠甲,只剩下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
“再后来……”
叶啸天睁开眼,眼神复杂难明,“段明月……她又回来了。
在你爹战死的消息传到南诏后……
她独自一人,风尘仆仆,闯进了我的帅帐。”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精于算计的南诏公主。
她跪在我面前,形容枯槁,泪流满面。
她告诉我……她错了。
她以为只是一场交易,却没想到……在与你爹那短暂的纠葛中,她竟不知不觉……爱上了那个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叶擎苍!”
“她说……她回南诏后,日夜煎熬。
生下云曦,看着云曦酷似你爹的眉眼,她心如刀绞。
得知你爹战死……她更是痛不欲生!
她抛下一切,只身北上,不为别的,只为……找到你爹的尸骨,哪怕……带他的一捧故土回去……”
叶啸天看着叶凌云,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叹息:“她跪在那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那一刻,我对她的恨意……竟也淡了几分。
她固然可恨,但……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南诏国君身体每况愈下,膝下无子,她身为长公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选择你爹,固然手段卑劣,但……眼光倒是不差。”
叶凌云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愤怒、屈辱、悲伤、怜悯……交织在一起。
他该恨段明月吗?
恨她的的手段,恨她毁了父亲的一生,恨她让自己背负着这样的身世……
可听到她后来的悔恨、痛苦,听到她不顾一切寻找父亲尸骨……
那份恨意,又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悲哀所取代。
“不管怎么说……”
叶凌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平静,“她给了我生命。
她……也是云曦的母亲。
血脉相连……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叶啸天看着孙儿眼中那越年龄的平静与深邃,心中百感交集。
他点了点头:“你能如此想……很好。
往事已矣,恨意只会蒙蔽双眼。
你爹……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看到你活在仇恨里。”
离开叶啸天的房间,叶凌云并未直接回房。
他独自一人,在驿馆清冷的庭院中踱步良久。
夜风拂过,带着瓷都特有的湿润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释然交织的复杂感受。
最终,他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赵婉儿并未睡下,正坐在灯下,手中把玩着那套“雨过天青”
的茶具,暖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温柔的剪影。
她抬起头,看到叶凌云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关切。
“婉儿,”
叶凌云走到她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不跟大军一起走了。”
赵婉儿微微一怔,放下茶具,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想……和你一起,就我们两个人。”
叶凌云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声音低沉而温柔。
“像在景德镇这几天一样,慢慢地走,看看沿途的山水,听听市井的声音……远离那些纷争,那些算计,那些沉重的过往……只有你和我。”
他看着赵婉儿眼中渐渐亮起的光芒,继续道:“岭南……是我们的新家。
我想和你一起,亲手去丈量那片土地,去感受那里的风土人情,去规划我们未来的样子。
而不是……在千军万马的簇拥下,像个被押送的囚徒。”
赵婉儿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嘴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弧度:“好!
就我们两个人!”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你去哪,我便去哪。
看山,看水,看这大乾的万里河山,看我们未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