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木门时,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霉烂木头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老宅内部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损的窗纸窟窿里顽强地挤进来,在布满浮尘的空气中划出几道斜斜的光柱,勉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蛛网像灰色的幔帐,从房梁垂落到角落,随着门的开合微微晃动。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靠墙放着一张歪斜的八仙桌,桌腿已经腐朽,桌面覆盖着厚厚的、绒毯似的灰尘。
墙壁是土坯的,不少地方已经开裂、剥落,露出里面干枯的草茎。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种被时光彻底遗忘的死寂。
这就是奶奶在乡下留下的老宅。
父母早就迁居城里,奶奶过世后,这房子便彻底空了下来,快二十年没人住了。
这次村里搞什么民俗旅游规划,需要统一修缮外观,苏晴作为家里唯一的闲人,被派回来负责和监督这个“简单”
的任务。
她拖着不大的行李箱,迈过门槛,鞋底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环顾四周,心里有些怵。
这地方,比想象中还要破败和……阴森。
请来的施工队是村里的熟人,王叔带队。
王叔五十多岁,黑黑壮壮,话不多,但干活实在。
他带着两个年轻小伙,第二天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清理院落杂草,修补屋顶漏洞,更换破损的窗棂……
苏晴则负责清理屋内。
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灰尘积了不知多少年,每挪动一件东西,都会扬起一片尘雾。
那些老旧的柜子、箱子,里面不是空空如也,就是塞着些早已腐烂成泥的破布烂絮。
几天下来,老宅的外观整洁了不少,至少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但苏晴心里的那点不适感,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是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声音很轻,在白天施工的嘈杂声中,几乎被完全掩盖。
但每当夜晚降临,工人们散去,苏晴一个人留在老宅里,准备休息时,那声音就会从无边的寂静里浮现出来,异常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滴答……滴答……”
规律,缓慢,带着一种冰冷的、执拗的节奏。
一开始,苏晴以为是哪里漏雨。
老房子,年久失修,屋顶刚补过,也许还有没现的漏点。
她打着手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好几遍。
屋顶是新补的瓦,干爽结实。
墙角的青苔也是干的。
厨房?没有水管。
这老宅甚至没有通自来水,用水都靠院子里的压水井。
不是漏雨。
那这滴水声是从哪儿来的?
她屏住呼吸,试图追踪声音的来源。
它在空旷的老宅里回荡,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源自某个特定的方向。
有点像从东边那面堆放杂物的墙壁后面传来,又有点像从脚下……她甚至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冰冷的泥土地面倾听,却只觉得那声音更加飘忽不定。
“王叔,您晚上在这边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滴水的声音?”
第二天,她忍不住问王叔。
王叔正和着水泥,头也没抬,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滴水声?没留意。
老房子嘛,夜里有点动静正常,老鼠跑,木头热胀冷缩啥的。”
他的回答很随意,但苏晴注意到,在旁边递砖的那个年轻小伙,动作似乎顿了一下,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好像有点什么,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干活了。
苏晴心里咯噔一下,没再追问。
她尝试着不去理会那声音。
戴上耳塞,或者用手机播放白噪音。
但奇怪的是,那“滴答”
声仿佛具有某种穿透力,总能顽固地突破这些屏障,钻进她的意识深处。
它不尖锐,不吵闹,就是那种持续的、背景音似的存在,反而更让人心烦意乱,无法安宁。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开始做噩梦。
梦里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刺骨的感觉。
仿佛整个人被浸在深水里,拼命向上挣扎,却怎么也够不到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