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开始下了,不是淅淅沥沥,而是瓢泼般砸在车顶,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在前挡风玻璃上切割出短暂清晰的扇形,旋即又被瀑布般的雨水吞没。
外面的世界扭曲、模糊,只剩下被车灯撕裂的、无尽翻滚的雨幕和黑暗中摇曳的树影。
李哲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白。
他已经在这条荒僻的县级公路上开了快四个小时,导航早在半小时前就失去了信号,屏幕定格在一个可笑的位置,像个哑巴。
手机同样没有服务格。
更糟的是,他怀疑自己在一个多小时前某个没有路牌的岔口拐错了方向。
迷路了。
彻底迷失在这片见鬼的、被暴雨蹂躏的丘陵地带。
油箱指针颤巍巍地指向了红色区域,警告灯像一只嘲弄的眼睛,固执地亮着。
疲惫和焦虑像湿冷的裹尸布,紧紧缠着他。
他需要找到一个地方过夜,加油,或者至少能躲过这阵要命的雨。
就在绝望开始啃噬他理智边缘的时候,车灯的光柱尽头,雨幕中隐约勾勒出一个歪斜的形状。
一个路牌。
他猛地减,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车几乎停到那路牌底下,他才勉强看清上面斑驳的字迹,一个箭头指向右侧一条更窄、几乎被野草吞没的岔道:【青木潭村5k】。
村子?有村子就有人烟,或许有小旅馆,至少有个能避雨的地方。
几乎没有犹豫,他猛打方向盘,拐进了那条泥泞不堪的小路。
车子剧烈地颠簸着,像喝醉了酒,底盘不断传来刮擦野草和石块的可怕声响。
五公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他终于看到零星几点昏黄暗淡的灯火,在暴雨中如同鬼火般摇曳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青木潭村。
它匍匐在黑暗里,寂静得可怕。
没有狗吠,没有灯光,只有雨水冲刷一切的声音。
几栋黑黢黢的老屋轮廓,像蹲伏的野兽。
村子口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村名,漆皮剥落大半。
旁边似乎还有个简陋的布告栏,但他没心思细看,只想赶紧找到个能落脚的地方。
他放慢车,在村里唯一一条主路上艰难前行。
泥水没过半个车轮。
路两边大多是门窗紧闭的老屋,毫无生气。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个废弃村落时,车灯扫过了路边一栋二层小楼。
一块破旧的木牌挂在歪斜的门廊柱子上:【住宿】。
就是这里了!
他把车尽可能靠边停好,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砸来。
他弓着腰,像颗炮弹一样冲过院子里及踝的积水,一头撞进那栋小楼的门廊下。
门廊下吊着一盏功率极低的昏黄灯泡,在风中摇晃,投下摇摆不定的阴影。
空气里有一股浓重的潮气、木头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草药的味道。
他抬手敲响了那扇看起来厚实沉重的木门。
敲门声被暴雨声吞没,显得微不足道。
等了足足一两分钟,就在他准备再次用力敲击时,门轴出令人牙酸的“嘎吱”
声,门开了一道缝。
一张满是褶皱、毫无表情的老妇人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
她的眼睛浑浊不堪,像蒙着一层白翳,直勾勾地盯着李哲,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
“阿…阿姨,请问还有房间吗?我路过,雨太大了,想住一晚。”
李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礼貌些。
老妇人沉默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秒钟,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然后,她一言不地拉开了门,侧身让出通道。
门厅里比外面更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气味也更浓烈。
老妇人佝偻着背,示意李哲跟上,然后颤巍巍地转身,沿着一条狭窄陡峭的木楼梯向上走。
楼梯在她脚下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楼走廊又长又暗,只有尽头一扇小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
老妇人走到一扇房门前,从腰间摸索出一把巨大的、古老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费力地转动。
“嘎达。”
门开了。
一股更陈旧的、混合着灰尘和霉烂木头的气味涌了出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