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末班车贴着警告:“空座勿坐,尤其红绒座”
。
我腿软瘫进空着的红绒座椅,触感温热如人体。
车厢灯光骤灭,黑暗中响起手术刀刮骨声和我的痛苦闷哼。
强光再亮时,对面车窗映出我胸腔大开、器官缺失的倒影。
想逃现手机紧粘车窗,屏幕亮着“器官捐献电子协议已生效”
。
广播响起:“感谢乘客陈默捐赠,下一站:生命回收中心”
。
凌晨一点的地铁站台空旷得像一条通往幽冥的甬道。
惨白的led灯管在挑高的穹顶下嗡嗡作响,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和锃亮的不锈钢立柱照得一片死寂的惨白。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地下湿气、铁轨机油和消毒水残留的冰冷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秋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无数人潮冲刷后的空洞感。
远处隧道深处,隐约传来轨道摩擦的微弱呜咽,如同巨兽沉睡的鼾声。
我叫陈默,肋骨下方那条蜈蚣状的狰狞缝线在冰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被反复“加工”
过的脏器,传来一阵阵源自深处的钝痛。
上一份殡仪馆“遗体spa”
的预约如同冰冷的铁钩,还勾在摇摇欲坠的神经末梢。
为了躲避那场注定到来的“服务”
,也为了那点能买通“死神”
缓刑几日的车票钱,我几乎是把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榨干,塞进了这座城市最底层的夜班——给24小时便利店后仓搬运冻品。
此刻,凌晨一点零五分,刚刚卸完最后半车冻得梆硬的鸡胸肉,肩膀和腰椎传来的酸痛几乎让我直不起腰,双腿像灌满了冰水,沉重麻木,每一步都带着濒临散架的呻吟。
站台上空无一人。
巨大的电子屏上,猩红的数字显示着下一班开往“终点站”
的列车将在1分钟后进站。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垮了所有警惕。
我只想坐下,哪怕只坐一分钟。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站台长椅,最终定格在缓缓驶入站台、停下开门的列车车厢内。
惨白的车厢灯光下,空荡荡的座位很多。
但我的视线,却被其中一张座椅牢牢吸住。
那是一个靠近车厢连接处、相对独立的座位。
与其他冰冷的蓝色塑料座椅不同,它的坐垫和靠背,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带着细密绒毛的……绒布!
在惨白的光线下,那暗红色显得格外深沉、粘稠,像一块凝固的血痂。
座椅前方的立柱上,贴着一张巴掌大小的、打印出来的警示贴纸,白底红字,异常醒目:
“重要提示:空座勿坐,尤其红色绒布座椅!
后果自负!”
又是警告。
洗衣房的7号机,便利店的关东煮,出租屋的冰箱,公寓的电梯,公司的b13工位,直播间的夜间模式,殡仪馆的3号化妆间……这些如同诅咒般循环往复的“勿动”
、“勿入”
、“勿坐”
警告,每一次无视都伴随着更深的地狱。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肋骨下的缝线也传来一阵尖锐的幻痛,仿佛那蛰伏的毒蛇被惊醒。
空座勿坐?尤其红绒座?后果自负?
一丝极其微弱的警惕在疲惫的泥沼中挣扎。
但双腿传来的、如同被无数钢针刺穿的酸麻和沉重,瞬间将这微不足道的疑虑碾得粉碎。
管他什么警告!
老子腿快断了!
一张椅子还能吃人不成?规矩?这操蛋的生活里,规矩就是用来给累瘫的社畜上枷锁的!
我几乎是拖着两条废腿,踉跄着冲进那节车厢,目标明确地扑向那张空着的、暗红色绒布座椅!
身体接触到椅面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陷入刚剥下还带着体温的动物皮毛般的触感,猛地从臀部和大腿传来!
那绒布……竟然……是温热的?!
一种带着微弱弹性和活体组织般柔韧的温热!
仿佛坐下的不是冰冷的椅子,而是……某种活物的……躯干?!
“呃!”
我像被烫到一样,身体猛地一僵!
惊骇瞬间压过了疲惫!
但坐下带来的短暂舒适感如同毒药,麻痹了起身的本能。
太累了……也许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