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后巷的自动贩卖机只收硬币。
每次投币后掉出的饮料罐底都印着寻人启事。
我跟踪深夜补货员,
现他往机器里塞腐烂水果。
直到监控拍到机器吞下醉汉的瞬间,
而我的手机收到短信:
“第七位顾客,请投币。”
午夜十二点过七分。
周拓推开油腻腻的“老张烧烤”
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孜然、辣椒粉、劣质酒精和汗味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门内是烟雾缭绕的喧嚣,划拳声、啤酒瓶碰撞声、烤串在铁架上的滋滋声,混杂着劣质音响放出的、震得人心脏颤的流行歌曲。
他皱了皱眉,胃里那点可怜的炒粉被这气味一冲,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侧身挤过几个喝得面红耳赤、堵在门口大声嚷嚷的汉子,快步走下两级油腻的台阶,将自己投入了巷子深处浓稠的黑暗里。
身后的喧嚣和光亮如同潮水般退去,迅被一股冰冷、潮湿、带着浓重垃圾酵酸腐气息的阴冷空气取代。
这是“幸福里”
城中村最深、最暗、也最脏的一条后巷。
脚下的水泥地永远湿漉漉、黏糊糊的,不知是残留的污水还是永不干涸的油污。
两侧是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握手楼外墙,墙皮剥落,露出深色的砖块,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偶尔有一两扇透出昏黄暗淡的灯光,像垂死者无力的眼睛。
头顶是横七竖八、纠缠如蛛网的电线和晾衣绳,挂着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片,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空气里那股垃圾和变质食物混合的酸腐气味,在这里沉淀酵,浓烈得如同实质。
周拓是附近一家小科技公司的程序员,刚熬了三个通宵赶一个急活,此刻只想尽快回到他那间只有十平米、位于七楼无电梯的出租屋,把自己扔到那张硬板床上。
抄这条近路,能省下至少十五分钟。
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皮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出令人不安的“啪嗒”
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暗处堆积的垃圾或者滑倒。
巷子走到中段,一个光源突兀地闯入视野。
那是一台自动贩卖机。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左侧一栋握手楼的墙根下,紧挨着一个巨大的、散着恶臭的绿色塑料垃圾桶。
贩卖机很旧,外壳是那种早已过时的、灰扑扑的金属漆,布满划痕、凹坑和难以清除的污渍。
顶部的荧光灯管出一种惨白中带着点幽蓝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机器前方一小块湿漉漉的地面,反而将周围衬得更加黑暗。
灯管似乎接触不良,光线不停地微微闪烁、跳动,出极其细微的“滋滋”
电流声。
机器的正面,是两排饮料选择按钮,塑料按键上的图案早已磨损得模糊不清。
中间是取物口,下方,则是一个醒目的、方方正正的投币口。
周拓的脚步顿住了。
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空洞感被这贩卖机的光一照,似乎更加强烈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几个下班时在便利店找零的硬币,沉甸甸、冷冰冰的触感。
算了,买瓶水吧。
冰凉的液体或许能暂时压下胃里的不适和通宵带来的燥热。
他走到贩卖机前,惨白闪烁的光线落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眼下的乌青更加明显。
他凑近看了看选择按钮,勉强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图标:可乐、雪碧、矿泉水、某品牌的凉茶……种类不多。
他掏出硬币,一枚一元,一枚五角。
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投币口上方那个小小的、方形的电子显示屏——通常那里会显示金额。
然而,这台机器的显示屏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数字亮起。
只在投币口下方,贴着一张巴掌大小、早已褪色黄、边缘卷曲的打印纸,上面用粗黑的宋体印着几个字:
仅收硬币。
纸币无效。
字迹下面,似乎还用更小的字印着什么,但被污渍覆盖,完全看不清了。
周拓皱了皱眉。
只收硬币?这年头还有这么“复古”
的机器?他也没多想,捏起那枚一元硬币。
金属冰凉坚硬,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他俯下身,对准那个黑黢黢的投币口。
“叮——当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