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强拆百年胡仙庙时,神像碎裂的瞬间我听见了女人的冷笑。
当晚,工人老张就被坠落的钢筋贯穿了脚掌。
挖掘机开始半夜自行启动,工棚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鬼火。
最诡异的是,所有工人开始整夜梦游,用尖细的女声齐唱东北神调。
老李头被附身时,用女人的声音点名要我偿命。
我们请来隐居的萨满奶奶。
她点燃符咒,烟雾中显出三尾狐的虚影。
“债主上门了,”
奶奶的烟袋锅敲在我掌心,“用你的血画押,替全工地签下二十年契约。”
三年后我成了知名慈善家,每笔捐款落款却都画着狐狸头。
新胡仙庙开光那天,我插上的头香突然炸出三朵金色火花。
供桌下传来熟悉的冷笑声:“时辰到了。”
汉白玉雕琢的狐狸神像在推土机巨大的铲斗下,脆弱得如同孩童手中的泥塑。
那声音,尖锐得能刺穿耳膜,直接扎进人的脑髓深处。
不是寻常砖石崩裂的闷响,倒像是……骨头被生生拗断时出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带着回音的脆响。
神像裂成了三大块,还有数不清的细小碎片,像被砸碎的冰面,飞溅开来,滚落在翻起的、混杂着碎砖烂瓦和深褐色旧土的泥地上。
阳光惨白,毫无温度地照在那张原本慈眉善目的狐狸脸上。
现在,那张脸从眉心处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一直延伸到下颌。
碎裂的玉石断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像凝固的泪,又像无声的诅咒。
就在这刺耳的碎裂声余韵未绝的刹那,一股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打着旋儿,裹挟着尘土和碎屑,猛地扑上我的后颈。
那风冷得不似六月,激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紧接着,一个声音,清晰、冰冷,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仿佛贴着我的耳朵根子吹出来:
“呵……”
短促的一声,轻飘飘的,却像淬了冰的针,瞬间扎透了周遭推土机的轰鸣和工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我的心脏,毫无防备地、狠狠地往下一坠,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猛地一捏。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激得我头皮阵阵麻。
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黏腻腻地贴住了工装。
“陈…陈头儿?”
旁边的老李头,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此刻煞白煞白,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狐狸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听见没?刚才…刚才那声儿……”
老张离推土机最近,他反应最大,整个人猛地一哆嗦,手里的撬棍“哐当”
一声掉在脚下的水泥块上,出刺耳的噪音。
他像是被那声音烫着了脚,踉跄着往后猛退了好几步,差点被自己绊倒,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塞满了惊惧。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紧。
强行压下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我扯开嗓子,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虚假的强硬:“听见什么听见!
少他妈自己吓唬自己!
风!
刮风没听见?破石头碎了响一声儿有啥稀奇的?都别愣着!
赶紧的!
天黑前这片儿必须给我整平喽!
王老板的工期耽误不起!”
王老板,王德海。
这个名字像一块沉甸甸的铅,压在我的心口。
是他用高出市价三成的工程款砸晕了我,是他拍着我的肩膀,用那种不容置疑的、带着金钱威压的口吻说:“小陈啊,这块地,风水宝地!
就是上头那点‘封建残余’,碍眼!
得干净利落地处理掉!
别怕,出了事儿,有我兜着!”
他的笑容油腻腻的,像糊了一层猪油。
现在想想,那笑容底下,全是冰渣子。
工人们在我的呵斥下,勉强挪动着脚步,重新捡起工具。
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刚才拆庙时那种带着点蛮横的、破坏的亢奋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个人都低着头,眼神躲闪,动作僵硬而迟缓,再没人敢大声吆喝。
偶尔有人不小心踢到一块碎裂的汉白玉,那轻微的滚动声都能引来一片惊惶的注视。
沉默像瘟疫一样在工地上蔓延开,只剩下推土机无精打采的轰鸣,显得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