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拖着行李箱,站在市三院住院部大楼前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大楼像一柄巨大的、生锈的灰色铁剑,直插进沉郁的夜空,零星亮着灯的窗口,如同剑身上残缺不全的暗哑光斑。
她深吸了一口夏末夜晚微凉的空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陈旧纺织物的沉闷气味,一起灌入肺叶。
这就是她未来三个月轮转的地方,神经内科。
带教老师刘副主任是个面容疲惫的中年男人,简单交代了几句,把她领到位于住院部b栋七楼的医生值班室,便匆匆离开了,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仿佛被那过于明亮的荧光灯灯光吞噬。
值班室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
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铁架床,一张木质书桌,一把椅子,一个掉了漆的浅黄色衣柜。
墙壁是那种老医院常见的、上半截刷白、下半截刷着浅绿色墙裙的式样,颜色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更深色的腻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的消毒水味,底下还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败气息,很淡,但挥之不去。
林晚皱了皱眉,把这归咎于老楼通风不畅。
她整理好东西,坐在书桌前,翻开值班手册。
今晚和她一起值夜班的是另一位住院医,张薇,据说去楼下急诊会诊了。
手册扉页贴着值班医生名单,打印的宋体字清清楚楚——7月15日夜班:林晚(实习),张薇(住院医)。
神经内科在七楼,病房沿着长长的走廊两侧排开,大多是病情稳定的老年患者,或是需要长期观察的疑难杂症。
此刻已近晚上九点,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偶尔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和推车滚轮滑过地面的细微声响。
然而,在这片医院特有的、带着紧绷感的寂静之下,林晚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声音。
很模糊,断断续续。
像是老旧的、信号不良的广播,在播放着什么。
声音沙哑,失真,夹杂着电流的“滋啦”
声,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勉强捕捉到一些零碎的、没有意义的音节,有时像是一个含糊的地名,有时又像是一个扭曲的人名。
她起初以为是隔壁病房电视没关好,或者护士站的收音机。
但几次探头出去看,走廊里空无一人,护士站的收音机是关着的,隔壁病房也黑着灯,寂静无声。
那声音,仿佛是从墙壁内部,或者通风管道里渗透出来的。
“张医生还没回来吗?”
林晚走到护士站,询问值班护士小刘。
小刘是个圆脸的年轻护士,正在整理病历,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点困惑:“张医生?哪个张医生?”
“张薇医生啊,今晚不是我和她一起值夜班吗?”
林晚指了指值班室的方向,“手册上写着呢。”
小刘脸上的困惑更深了,她拿起自己手边的排班表看了看,又抬眼看向林晚,语气十分肯定:“林医生,你记错了吧?今晚七楼就你一个医生值夜班啊。
张薇医生今天轮休,排班表上没她的名字。”
林晚愣住了。
她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刘副主任带她进来时,还特意指了张薇的柜子,说等她回来再详细交接。
值班手册上的白纸黑字,难道还能有假?
她快步走回值班室,拿起那本手册,递到小刘面前:“你看,这上面明明打印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指指着的地方,值班医生名单那一栏,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名字——
林晚(实习)。
张薇的名字,消失了。
字迹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纸张平整,没有任何涂改或擦拭的痕迹。
一股寒意顺着林晚的脊椎悄然爬升。
“可能……可能是打印的时候出错了,或者你看花眼了?”
小刘看着林晚瞬间苍白的脸色,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她自己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晚张了张嘴,却不出声音。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刚才,就在一个小时前,那里绝对有张薇的名字!
是恶作剧?是谁偷偷改动了手册?可这有什么意义?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勉强对小刘笑了笑:“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
麻烦你了。”
回到值班室,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