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子,桌上的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圈裹着摊开的数学笔记,门外的声音像隔了层厚棉花。
林婉秋的尖嗓门、苏国栋的叹气、还有苏雪柔那假惺惺的 “妈您别气,要不这工作我不要了”,飘进来时都消散了大半,听不真切。
苏禾往椅子上一坐,脸上刚才因为 “激动” 泛起的红潮很快褪下去,眼里的 “委屈” 也跟着散开,只剩下一片冷清清的平静。
其实她压根不在乎那个工作的名额。再过几个月高考一恢复,这种 “铁饭碗” 根本不算什么,苏雪柔那么想要,尽管拿去,省得整天在她眼前晃悠。
她真正在意的,是苏家的态度。明摆着的偏心,还非要装成 “为你好” 的样子,让她觉得膈应。
这次故意闹这么一场,就是要让林婉秋和苏国栋清楚:她不是软柿子,不会任由他们捏着算;也是为将来铺路 —— 等高考完离开这里,闹开了才好,毕竟是这个家先把她当外人的。
门外的动静渐渐小了,想来是苏雪柔 “劝住” 了林婉秋,又 “委屈巴巴” 地接下了那个名额。
苏禾嘴角勾了勾,没什么笑意 ,拿去吧,好好守着你的 “铁饭碗”,别再来烦我就好。
翻开复习资料,刚才的争吵、算计,好像都被这台灯的光隔在了外面,纸页上的公式、定理一下子清晰起来,心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对她来说,这场风波不过是块垫脚石,让她更清楚该往哪走。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沉得很,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才响起 “笃笃” 两声。
“小禾。” 是苏国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比平时低了些,透着点疲沓。
苏禾没动,也没应声,只是手里的笔停了停。
门外又静了片刻,能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气。
“事情定了。” 苏国栋的声音又响了,没绕弯子,直接说结果,“厂里的手续,明天去办。”
他顿了顿,像是在琢磨该怎么说,声音又往下压了压:“你别想太多,你的心思还是放在学习上,家里…… 不会短你吃穿。”
这话听着像安慰,其实就是通知。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好像刚才那场争吵压根没发生过,只需要他这个一家之主出来定个调,事情就算完了。
苏禾坐在椅子上,手指还停在 “三角函数” 的公式上,心里没什么波澜。
她早就猜到苏国栋会这么说 ——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边知道林婉秋偏心,一边又默认这种偏心,最后只会用 “别想太多”“好好读书” 来搪塞她,既想维持家里的 “安稳”,又不想担起偏心的名声。
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慢慢挪远,没再回头。
苏禾这才抬起头,看向窗外,月光冷清清的,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她心里那点最后残存的、基于血缘的期待,终于彻底凉了。
在这个家里,她从来都是那个可以被牺牲的:为了让苏雪柔安心,为了让林婉秋满意,他们甚至不愿意多问一句她的想法。
也好。
苏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这样也好,以后离开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舍不得的了。他们给不了她公平,她自己去争;他们想象不到的未来,她自己去闯。
小院里彻底静下来了,连虫鸣都听不见,只有台灯的光还亮着。
表面上看,好像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可那道裂在心里的缝,已经彻底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