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军区那间熟悉的办公室,苏禾就觉出不对,空气里有种紧绷感,跟平时那种安安静静干活的松快劲儿完全不一样。
警卫员小陈没像往常那样送她到门口就走,而是先绕着办公室转了圈,手指敲了敲窗户框,又扒着缝看了看锁扣,确认没异样,才往走廊一站,腰杆挺得笔直,跟门神似的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顾淮安回来。
他把军装外套往椅背上一搭,白衬衫袖口挽了小截,胳膊上的绷带露出来,白得晃眼。
没多说话,径直走到保险柜前,手指转着密码盘,“咔嗒”
几声打开,取出一叠文件往苏禾面前一放:“这些是急件,优先处理。”
语气还是平时工作那样冷静有条理,可苏禾总觉得,那平静底下藏着股没散的警惕。
就像上次遇袭前,他开车时那种不经意间绷紧的状态。
苏禾深吸口气,把袭击、危险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往下压,拿起笔盯着眼前的德文资料。
这会儿能把活儿干好,就是帮顾淮安最大的忙。
笔尖在纸上沙沙响,时间悄悄溜走。
跟以前那种完全沉进去的专注不一样,苏禾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都变灵敏了。
顾淮安翻文件时,只觉得纸张脆响;他起身去倒水,她的眼神一直跟着;甚至偶尔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来,掺着点说不清楚的关切。
有时候两人目光刚好撞上,苏禾跟被烫着似的,赶紧低下头盯着本子上的单词,心脏“咯噔”
漏跳一拍。
那一瞬间的对视,让她心里慌。
偶尔,苏禾也会偷偷抬眼瞟一下顾淮安。
看着跟平时没两样,还是那样沉得住气,处理公务时一笔一画都不含糊,可偶尔皱起的眉头、比平时更亮的眼神,都透着这会儿不一般。
下午苏禾正闷头写着,门口突然敲了两下,小陈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团长,一营长雷建国来汇报工作。”
顾淮安从文件上抬起头,目光跟苏禾碰了一下。
苏禾立马低下头,笔尖在纸上飞快划着,假装全神贯注琢磨句子。
“进。”
门一推开,雷建国攥着份文件走进来,一看见苏禾,愣了下,这姑娘怎么没多歇两天就来了?
但他很快收了表情,跟没事人似的开始汇报。
提到部队动向、调派人手这些细节时,还会下意识顿一下,眼睛不经意地往苏禾那边扫。
顾淮安听得仔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偶尔问两个关键问题,接着干脆利落地说了句“就按你说的办”
。
汇报完,雷建国敬了个礼准备走,转身前又看了苏禾一眼。
那眼神挺复杂,有关心,有好奇,还有点说不明白的意思。
苏禾没太看懂,只是下意识抬起头,回了个浅浅的笑意。
门又关上,屋里恢复了安静。
顾淮安看着苏禾:“刚才汇报的内容,你听进去多少?”
苏禾心里一紧,赶紧解释,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认真:“我…我没仔细听,真的!
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个德语词组怎么翻才准,卡了好一会儿呢…”
说着还用笔尖指了指本子上的词组,生怕他不信。
顾淮安盯着她看了会儿,那目光像能看透人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语气缓了点,可还是带着告诫:“嗯,这样就对了。
记住,在这儿,你只管好跟你翻译有关的事儿就行。
别的别好奇,也别往心里记,这是纪律,也是保护你自己。”
“是,我明白!
一定严格守纪律!”
苏禾坐直了身子,郑重地点头,眼神里满是认真。
哎,又差点忘了。
她在心里悄悄叹口气,这可不是上辈子那间能摸鱼、同事间还能闲聊的普通办公室。
这儿听到的每句话、看到的每份文件,都可能牵扯着要紧事好奇、爱打听的毛病,在这儿不光不合适,还可能惹麻烦。
这么一想,苏禾心里那根“谨慎”
的弦绷得更紧了。
等把该译的活儿干完,小陈准时出现在门口,准备送她回苏家大院。
夕阳透过干净的窗户洒进来,暖黄的光落在顾淮安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把他平时冷硬的神情衬得软和了一点。
顾淮安看着苏禾收拾书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额前,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撩得有点乱,几缕碎贴在脸上,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