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根的手攥着那根由“吊客”
神职权柄改造的“奠”
字幡通条。
老板的命令还在耳边。
让他用这玩意儿,去通那个由黄泉水汇聚而成的“下水道”
。
他看了一眼巷口那汪散着腐朽与终结气息的黄泉水潭,又看了一眼乌篷船上那个气到神躯扭曲的大佬。
刘根感觉自己的魂体,正在蒸。
“愣着干嘛?”
姜白催促。
“主上,根据情势分析,伙计刘根执行此项操作的生还概率,低于o1。”
账房先生冰冷的声音响起,给出了精准的死亡预告。
“哦,忘了。”
姜白一拍脑袋,似乎才想起这件事对凡人而言有点纲。
他随手从料堆里抓起一把扎纸人剩下的竹篾边角料,又扯过一张画坏了的符纸,三两下搓成一个巴掌大的简陋纸人。
姜白用通条,从“静”
字炉里勾出一点安静燃烧的南明离火,点在纸人眉心。
纸人瞬间活了,对着姜白一拜,接过刘根手中的通条,迈开腿就朝巷口跑去。
它跑到黄泉水潭边,没有半分犹豫,举起通条就往水潭中心狠狠捅了下去。
“噗嗤!”
一声轻响,好似捅破了一个蓄满脓水的疮包。
那汪汇聚了无尽阴气的黄泉水,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被那根通条疯狂地吸了进去。
“不!”
船上那身影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不是声音,是神性的哀嚎。
黄泉水是他从本体引来的一缕本源,如今被这般粗暴地“疏通”
,等于是在抽干他的神魂!
更让他惊恐的是,随着黄泉水的消失,他感觉到自己与阴司地府的法则联系,正在被那根诡异的通条强行切断、搅乱、碾碎!
小纸人拎着通条,在已经见底的水潭里搅了搅,似乎在刮锅底,又卖力地捅了几下。
每一次捅动,船上那身影就剧烈地痉挛一下,神躯的颜色就更淡一分。
“住手!
快住手!”
他终于怕了,是那种源于存在本身被抹除的恐惧。
他顾不上什么阎罗尊严,对着扎纸店的方向连连作揖:“我付!
我全都付!
求阁下饶命!”
姜白这才慢悠悠地打了个响指。
小纸人停下动作,将已经吸饱了黄泉本源、变得漆黑如墨的通条扛在肩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跑回店里。
它把通条往墙角一靠,随即化作一堆灰烬,散了。
巷子里,黄泉水潭消失,那奈何桥与三生石的虚影也收敛了光芒,并未消失,而是如同两件古老的壁画,静静烙印在了墙壁上。
船上那身影,此刻虚弱到了极点,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他不敢再有任何迟疑,双手掐诀,从自己的神魂本源中,硬生生剥离出一缕幽暗的黄泉本源,和一团代表阴司权柄的黑光。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已经变得半透明。
账房先生手中的算盘自行飞出,将那两团光芒尽数吸收。
“报告主上,清洁费与改造费已收取。
精神损失费……”
账房先生的空洞眼眶,转向了那艘乌篷船。
那身影脸上神性抽搐,心疼到扭曲,但还是咬着牙,解除了自己与渡魂舟的神魂烙印。
乌篷船出一声哀鸣,缓缓向扎纸店飘来,穿过无形的门槛,最后缩小成巴掌大小,落在了柜台上。
“很好,两清了。”
姜白拿起那艘小船,放在手里把玩。
“材料不错,可以给刘根的女儿,做个遥控船。”
噗通。
刘根双眼一翻,很干脆地昏了过去。
老板的心意太过沉重,他承受不来。
船上那身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本命法宝即将沦为凡人小孩的玩具,一口神血堵在喉咙,差点跟着刘根一起魂飞魄散。
“现在,谈谈你是谁,来这儿干嘛。”
姜白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目光平静。
那身影沉默了许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对着姜白深深一揖。
“地府十殿,第五殿之主,阎罗王,见过阁下。”
他终于报上真名。
阎罗王?
姜白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他以为最多是个判官,没想到是十殿阎罗亲自分身前来。
“崔判官没告诉你,我这里规矩多?”
姜白问。
阎罗王苦笑:“崔珏只说阁下深不可测,让我等切勿招惹。
是我自持修行万年,想来亲眼见识一下,阁下的‘规矩’,究竟有多‘硬’。”
结果,他的脸,被对方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按在地上反复碾压。
阴阳风水,人心布局,在对方那简单粗暴的“匠人逻辑”
面前,都成了笑话。
“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