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之巅,风声凄厉,刮在人身上,像是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在剐蹭皮肤。
此地的岩石,尽数呈现一种被烈火焚烧后的焦黑色,布满了蛛网般的龟裂纹路。
每一道裂缝的幽深之处,都有细碎的电光在不安地流窜。
那是阴雷击入山体,被地脉阴气禁锢了千百年,仍未磨灭的天道威能。
姜白走到山顶正中央。
那里矗立着三块一人多高的巨岩,是整座山品相最好的“材料”
。
他伸出手,在那冰冷粗糙的岩面上缓缓抚过,指尖清晰地感知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内部激烈冲撞。
一种是雷霆的暴力。
另一种是山脉的阴煞。
“暴殄天物。”
姜白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丝工匠对极品材料被浪费的惋惜。
他放下背上的金丝楠木箱,绕着三块巨岩,不急不缓地走了一圈。
他在用脚步丈量尺寸,用目光审视结构。
他在解析这三块顽石的气场、脉络,以及其内部力量最脆弱的平衡点。
山腰处,那支沉默的纸人军团,开采矿石的“咔嚓”
声汇成一片单调而冷酷的交响,为山巅这极致的寂静,提供了完美的背景音。
一圈走完,一张无形的图谱,已在姜白心中成型。
他走到其中一块巨岩前,伸出食指与中指,在那焦黑的岩面上,画下了第一笔。
他画的不是符,也不是咒。
那是一张构造极其繁复、精密到毫巅的,风铃的图纸。
「他的指尖没有半分法力,但他的每一笔落下,都在为这块混沌亿万年的顽石,强行赋予一道来自“人间”
的、全新的“规矩”
。
」
岩石内部被死死禁锢的雷霆之力,瞬间被这道“规矩”
引动。
它们驯服地顺着姜白的笔画轨迹,在岩石深处亮起一道道纤细明亮的电弧,仿佛神经脉络般迅蔓延。
……
森罗殿。
水镜前的气氛压抑到极致,连鬼神都觉得喘不过气。
崔判官的视线死死锁在镜中画面上,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看见姜白在雷击石上画图。
那种随意而精准的姿态,不像是面对蕴含天威的凶物,更像一个木匠在自家后院的木料上弹线。
他身后的牛头马面,两个巨大的脑袋挤在一起,神魂以前所未有的度疯狂交流。
“马哥,我是不是魂魄不稳看花眼了?那凡人……在画画?”
“画个屁!
你看清楚,那石头里的雷光,全被他的笔画牵着鼻子走!
他这不是画画,他这是在给雷电立规矩!
他娘的,他这是在驯雷!”
“驯雷?!
这东西也能驯?日游神大人当年巡查此地,光是被一道逸散的阴雷劈中,神位都差点跌落,足足修养了八十年!”
“嘘!
别提日游神那倒霉蛋了,我怕判官大人听见,先把咱们两个的舌头给拔了。”
崔判官当然听见了他们的交流,但他已经没精力去降罪。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姜白画完图纸,竟然后退两步,从那个神秘的木箱里,取出了一把样式古朴的窄刃骨刀。
他要做什么?
用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骨刀去劈开雷击石?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下一刻,崔判官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僵硬了。
只见姜白手腕写意一抖,骨刀脱手飞出。
那把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弧线,并非射向巨岩,而是射向了巨岩旁边的空处!
“叮!”
一声无比清脆的声响。
刀尖仿佛刺破了一面无形的玻璃,精准地钉入虚空。
以刀尖为中心,一道道漆黑的裂纹在空气中迅蔓延开来。
那是黑山空间最薄弱的节点。
也是整座山脉阴气流转的核心枢纽!
姜白这是要……抽干整座山的阴气!
“他疯了!”
崔判官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震得殿柱嗡嗡作响。
黑山的阴气与大地深处的主脉相连,一旦被如此粗暴地强行抽干,必将导致地脉紊乱,方圆百里的阴阳秩序都会彻底崩溃!
这滔天业障,他一个区区凡人,担得起吗?
姜白当然担得起。
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自己担。
他左手抬起,对着那柄插在空间节点上的骨刀,隔空虚虚一握。
然后,轻轻吐出一个字。
“引。”
这个字,就是命令。
整座黑山积攒了无穷岁月的阴煞之气,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无穷无尽的阴气,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龙卷风暴,被那柄骨刀从地脉中强行抽出,然后调转方向,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