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已彻底不见。
四周的景物,变得荒凉、死寂。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腐烂与怨恨交织的恶臭。
鬼火骏马的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座黑色山峦的脚下。
姜白翻身下马,那匹骏马无声地化作一缕青烟,钻回他掌心那张小小的草纸之中。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山。
整座山寸草不生,由无数犬牙交错的黑色巨岩构成,如同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凶兽。
山体本身在吞噬光线,连天上的月光落到此处,都变得黯淡无光。
刺骨的阴风从山上吹下,风中裹挟着万千魂魄破碎的哀嚎与哭泣。
这里,就是黑山。
崔判官为他准备的第一个陷阱。
姜白解下背上的木箱,放在脚边。
他没有急着上山,而是从箱子里,取出了那柄黑色的戒尺。
他握着戒尺,在那口金丝楠木箱的箱盖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三下,是规矩。
名曰‘问丧’。
是凡间匠人拜访墓主的礼节。
“咚,咚,咚。”
三声闷响,传出不远。
却仿佛三道无形的律令,瞬间穿透了整座黑山。
山风,骤停。
那万鬼的哀嚎,也戛然而止。
整座黑山,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与此同时,地府森罗殿。
崔判官身前的水镜中,清晰地映出黑山山脚的景象。
他看着姜白敲击木箱的动作,嘴角不由自主地扭曲,勾起一抹轻蔑。
装神弄鬼。
黑山鬼将乃是他麾下悍将,魂魄与整座山的魂脉相连,是这黑山名副其实的“王”
。
岂是这等凡间小术能撼动?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轻蔑彻底僵住。
山腰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一个身披黑岩甲胄,半边身子已化为白骨的鬼将,猛地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它奉判官之命,在此镇守,等待那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
可刚才那三声敲击,竟如三柄重锤,直接轰击在它与黑山的本源连接之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君王,被一个不知名的存在,一脚从王座上狠狠踹了下来!
“何人在此放肆!”
鬼将出震动山体的怒吼,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缠绕着无数怨魂的斩马刀,化作一阵黑风,从山洞里狂飙而出。
它要将那个胆敢挑衅黑山威严的家伙,碎尸万段!
姜白站在山脚,静静地等着。
他抬起头,看着那道从山腰处呼啸而下的黑风,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将戒尺插回腰间,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张普普通通的黄纸,和那把窄刃骨刀。
没有朱砂,也无鲜血。
他只是用骨刀的刀尖,在那张黄纸上,迅地刻画起来。
他刻的,是一个小小的,穿着甲胄的纸人。
诡异的一幕生了。
他每刻下一笔,那正从山上疯狂冲下的鬼将,魂体便会莫名地暗淡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凭空抽走了。
而那张黄纸上,新刻出的线条,却会亮起一瞬即逝的血光,然后隐没于纸内。
他不是在画。
他在夺。
以刀为笔,以纸为皿,强行夺取这黑山鬼将的“形”
,窃取它身为一山之主的“权”
!
当他刻完最后一刀,用骨刀刀尖将那个小小的纸人从黄纸上轻轻挑起的瞬间。
那阵席卷着碎石与怨气的黑风,也刚好冲到了他的面前。
鬼将那张狰狞的白骨面孔,清晰可见。
它高高举起斩马刀,汇聚了整座黑山的阴煞怨气,对着姜白,当头劈下!
这一刀,足以开山裂石!
“噗——!”
森罗殿中,崔判官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眼中满是惊骇与剧痛。
他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感觉到,自己与鬼将之间的神魂联系,那条他赐予鬼将力量与地位的权柄之线,正在被一股野蛮而精准的力量,强行剥离!
扯断!
黑山山脚。
面对那足以斩断山岳的一刀,姜白甚至没有抬头。
他只是垂眸,看着指尖那个小小的纸人,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是此方天地的“规矩”
。
纸人张开了嘴。
出的,却是姜白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奉新主之命。”
“缴你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