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怒目圆睁,眼角上挑,充满了无边煞气的,神将之眼。
这一笔落下的瞬间,伶王刺出的方天画戟猛地一颤。
戟尖上凝聚的阴风,凭空削去了一半。
伶王大惊。
它感觉到自己与枉死城之间的怨气联系,被什么东西强行切断了一丝。
姜白没有停。
第二笔,第三笔……
他下笔如飞,笔走龙蛇。
他每画一笔,伶王脸上的油彩便会莫名地淡去一分。
那些色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它脸上活生生剥离,化作一道道流光,争先恐后地汇入姜白的笔尖。
而姜白手中那张脸谱,则多出一道鲜活如血的线条。
他在夺“色”
。
将伶王积攒了八百年的怨气、煞气、执念,这些最顶级的“颜料”
,强行从它的本源中剥离出来,画在自己的作品上。
“不……不可能……”
伶王惊恐地后退,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流失。
那张与它神魂相融的脸谱,正在被人用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卸妆”
。
“妆面,太花了。”
姜白的声音响起,手中的笔,也画下了最后一笔。
一张全新的脸谱,完成了。
红底金边,浓眉虎目,眉心一道闪电纹。
煞气冲天,威严赫赫。
而在他对面,伶王脸上的油彩已经褪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苍白、惊恐、属于一个普通书生的脸。
它身上的蟒袍,手中的画戟,随之寸寸碎裂。
最终化作最原始的阴气,消散在空气中。
“现在,干净多了。”
姜白看着那张新的脸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吹干上面的朱砂,将其小心地收入箱中。
然后,他抬头,目光越过那个瘫软在地的书生魂魄,看向了长街的尽头。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身影。
每一个,都散着远伶王的恐怖气息。
有身形如山,浑身长满嘴巴的饕餮鬼王。
有千娇百媚,裙摆下却是累累白骨的画皮鬼王。
有手持哭丧棒,身后跟着一支无声送葬队伍的无常鬼王。
它们,是枉死城真正的统治者。
它们看着姜白,眼神里再无轻蔑与贪婪。
取而代之的,是山一般的凝重,海一样的忌惮。
以及一丝被挑起原始凶性的疯狂。
姜白看着它们。
像一个走进了染坊的画师,看着那一排排颜色各异,等待取用的染缸。
他的目光,在众鬼王身上一一扫过。
最后,停在了那个画皮鬼王的身上。
“你,”
他开口,指了指它,“皮相不错,颜色也正。”
“你的皮,我收了。
正好缺张好纸,画一出旦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