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剪刀利落的咔擦声接连响起,耳边传来痒意,宿玉衡才猛然捏紧了九游塞过去的小红花,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没有谁会在那样闷热的天气里四处晃荡,又恰巧路过杂乱的破旧房区。
他能逃离可怕的火灾,是九游全力以赴的结果。
曾经在脑海里千万次勾勒幻想的奥特曼散尽白光,逐渐凝成了一只羊驼的形状,宿玉衡无端地觉得有些想笑,又莫名感觉喉咙发紧。
九游不知道宿玉衡此刻已经感动坏了。
他正回味着林艳梅一瘸一拐地追着宿州里和宿远志离开的画面,见理发师停手,就对着宿玉衡有些得瑟地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锦旗,问:“衡崽~这场戏好不好看啊?”
宿玉衡对上九游明亮的眼眸,哑然片刻,才跳下转椅,微微用力地抱住九游的脖子,轻声地道:“好看。”
这是他人生中看到的第一场戏,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九游听到宿玉衡的回答,顿时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就好。”
他说着又歪头去看宿玉衡的脸,提醒道:“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看戏,你要习惯当个观众噢。”
在命轨里,甚至这个世界在此之前,宿玉衡都被迫当着提线木偶,于众目睽睽下,日复一日地扮演丑角。
其中苦楚,鲜为人知。
九游想要做的,就是拆掉宿玉衡身上的悬丝,拉着宿玉衡落座观众席,让宿玉衡从体验中明白,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本就不该被他人操控。
他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真情流露,亦可以虚与委蛇。
但绝不能丧失自我。
宿玉衡察觉九游语气中暗藏的严肃,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却仍旧乖巧地应了一声,就听宁致远道:“结束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九游,抬眼看去,就见刚才一直站在门外拨通手机忙活的宁致远已经走了过来,正半趴在转椅背上打量着收拾好的他。
来来回回欣赏完,宁致远才推了推墨镜,掐了个响指,道:“很好看诶。不愧是咱家崽。糖豆,你觉得咋样?好看吧?”
九游还在嚼粮,闻言想都没想就含着一嘴东西,仰头嗯嗯道:“这还用问?那当然是超级无敌好看啊。”
宿玉衡听此紧张的内心才逐渐回落,略有不适应的脸上也被羞意与欣喜侵染,他忍不住偷偷地伸手拨了拨上衣口袋的小玩偶。
宁致远看宿玉衡怯怯地缩在九游身边,而九游又是腿瘸又是肿包却与有荣焉地挺着胸脯,跟黑帮老大护自家小鸡仔似的。
他顿时忍不住笑出声,轻拍一下宿玉衡的肩膀,又搓了搓九游的脖子,道:“既然好了那就走吧。”
说完他推着婴儿车端详了会九游,忽然道:“哪天也得给你洗护一下,看这浑身的大油毛,啧,得亏咱家小朋友不嫌弃你。”
因为怕搞到伤口,宁致远没敢给九游洗全身澡,上次只匆匆地洗掉油水,但没打沐浴露怎么可能洗得干净,加上夏天温度高。
现在九游身上已经开始有味了。
宁致远总扛着九游抱上抱下,都是出于多年宠主情,所以看见宿玉衡愿意对这样的九游亲近倒让他感到挺意外的。
毕竟多数人靠近九游,只是出于外貌吸引,要是闻到臭味早就绕道跑了。
九游正洋洋自得地享受着宿玉衡难得的依赖。
忽然听到宁致远的话,他只觉得晴天霹雳,颇有些不可置信地耸动两下鼻子,大概是自己闻习惯了没闻出什么,但他能看见自己身上的毛确实有些打结了。
而且他前不久还顶着这副尊容拍了警局的见义勇为宣传合照。
“咔嚓。”
恍惚之中,本就受损的形象似乎又碎了一块。
九游抖抖嘴唇,连忙俯下身体用婴儿车遮挡最油的前胸,才缓慢地看向紧跟在婴儿车旁边的宿玉衡,却见宿玉衡急忙摇头,道:“我不觉得你油,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崽子的心意九游当然明白,这时闹着要宁致远送他去洗澡也不现实,他本就带着伤,霉运又那样强,谁知道他洗个澡会不会把自己洗残废。
于是再郁闷,九游也只能咽下这口气,眼不见心不烦地趴在婴儿车上,拒绝去看自己乱糟糟的毛发。
宁致远见九游被自己说忧伤了,赶紧道:“我就是随口一提,谁几天不洗澡都这样。而且你是受伤不能洗澡,又不是不爱干净。我们不会嫌弃你的。玉衡小朋友,你说是不是?”
宿玉衡立刻点头,还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九游的绒毛以示诚意,另一只手则自觉地按住电梯按键,避免电梯关门夹到他们。
宁致远见此微笑着揉一下宿玉衡的脑袋,将婴儿车推进电梯,就忽然感觉余光捕捉到了闪光灯。
他下意识地看向玻璃电梯外,却什么都没看到,顿时皱皱眉,墨镜后的眼眸瞬间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