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赵桓却已拂袖起身!
冕旒玉珠剧烈晃动!
他不再看阶下一眼,踉跄着转入后殿。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与…冰冷刺骨的杀机!
同日,开德府,秦王府,听槐轩。
轩外老槐新绿初绽,细碎的阳光穿过虬枝,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轩内未燃香,只窗棂洞开,带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春风穿堂而过,卷起案头几页墨迹淋漓的宣纸。
陈太初一身半旧的靛青棉布直裰,赤足趿着木屐,正俯身于一张巨大的紫檀画案前。
案上铺着一幅丈余长的素绢,墨迹纵横,勾勒的并非山水人物,而是一套结构极其复杂、由无数齿轮、连杆、曲轴构成的…机械图样!
图旁散落着炭笔、圆规、角尺,还有几枚黄铜打制的精巧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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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运笔如飞,墨线在绢上游走,时而凝滞思索,时而行云流水。
眉宇间不见半分朝堂倾轧的阴霾,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属于匠人的专注与宁静。
窗外鸟鸣啁啾,更衬得轩内一片空寂。
“王爷!”
老管家陈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岳元帅…在府门外…已候了半个时辰。”
陈太初笔锋未停,只淡淡“嗯”
了一声。
陈福迟疑片刻,又道:“岳元帅说…不见王爷…便不走了。”
陈太初终于搁笔。
他直起身,揉了揉酸涩的腕骨,目光扫过窗外那株虬枝盘曲的老槐。
“请…至承运殿奉茶。”
声音平静无波。
承运殿。
空旷的大殿内,岳飞一身未着甲胄的藏青常服,按剑立于殿中。
阳光透过高窗,在他脚下拉出一道笔直而孤绝的影子。
他面容冷峻如石刻,深陷的眼窝下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一丝压抑不住的焦灼。
殿内死寂,唯有更漏滴答,声声敲在心头。
脚步声自殿后传来。
岳飞猛地转身!
陈太初缓步而入,依旧那身靛青直裰,木屐踏在金砖上,出清脆的嗒嗒声。
他手中甚至…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鹏举。”
陈太初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坐。”
岳飞却未动。
他目光如电,死死锁住陈太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王爷!
汴梁…弹章如雪!
秦桧…万俟卨…已露獠牙!
其心…欲置王爷于死地!
陛下…陛下他…”
他喉头滚动,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愤怒,“竟…竟留中不!
此乃…纵恶!”
陈太初走到主位坐下,自顾自斟了一盏粗陶碗中的凉茶。
“弹章?”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如同微风掠过湖面,“意料之中。”
他啜了一口茶,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高墙切割的、湛蓝得刺眼的天空,“秦桧…不过是条急于表忠的疯狗。
他咬得越凶…死得…越快。”
“王爷!”
岳飞踏前一步,甲叶虽未着身,却依旧带着金戈铁马的凛冽煞气,“末将…已联络韩帅、种帅、张枢相(张叔夜)!
只待王爷一声令下!
我等…联名上奏!
清君侧!
诛奸佞!
还王爷…清白!”
“清君侧?”
陈太初抬眸,目光如冰锥刺入岳飞眼底,“鹏举…你可知…这‘君侧’…是谁?”
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是秦桧?还是…那坐在紫宸殿…默许甚至…推动这一切的…九五至尊?!”
岳飞浑身剧震!
如遭雷击!
踉跄后退半步!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陛…陛下…他…他岂会…”
“他岂会自毁长城?”
陈太初替他说完,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如此。”
他放下茶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面一道细微的划痕,“鹏举…你记住。
你的枪…是用来破贺兰!
踏阴山!
犁庭扫穴!
开疆拓土!
而非…指向汴梁!
指向…那身不由己的…龙椅!”
他缓缓起身,走到岳飞面前,目光沉静如渊:“回去吧。
练兵。
备战。
女真…西夏…回鹘…才是你的敌人。
至于我…”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意,“在这开德府…看看书…画画图…挺好。”
“王爷!”
岳飞虎目含泪,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