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的,却是县里干部送来的冰冷木牌——烈士证明,和那张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抚恤凭证。
&1t;br婆婆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1t;br如今,这150万的抚恤金,竟成了催命的符咒,引来了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
&1t;br这150万,足够买下村东头老张家那5亩上好的水浇地,或者盖上三间亮堂的青砖大瓦房!
&1t;br而村里壮劳力累死累活干一年,刨去吃喝,能攒下万块就是好年景了。
这无异于一座金山!
&1t;br足够李有福这样的人娶上十几房媳妇!
而她所知,堂堂县长,一月薪俸也不过12万!
&1t;br也只有自己拿了抚恤凭证,才能到县里的信用社领取抚恤金。
&1t;br夜半三更,祠堂死寂。
寒风在窗棂缝隙间呼啸穿行,出鬼哭般的尖啸。
&1t;br王贵芹借着破窗外漏进的惨淡月光,凝视着怀中因疲惫和惊吓终于昏睡过去的儿女,一股混杂着母性决绝的求生之火,在绝望的灰烬里猛地窜起。
&1t;br她不能死在这里!
孩子不能毁在这里!
她要回娘家,找爹娘帮忙,对,爹娘大哥一定会帮自己的!
&1t;br她强抑住粗重的呼吸,目光在黑暗的厢房里逡巡,最终落在墙角那张布满蛛网、散着腐朽气味的破旧木床上。
&1t;br她轻轻放下孩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掀开破烂的草席。
&1t;br借着月光,她现床板与下方支撑的床架之间,因长年虫蛀和潮湿,赫然裂开了一道半指宽的缝隙!
一个念头闪过!
&1t;br她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将狗蛋唤醒,让孩子瘦弱的手臂紧紧勾住一根相对完好的床柱。
&1t;br她自己则和迷迷糊糊醒来的丫丫一起,死死抓住另一侧的床架边缘,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一压!
&1t;br嘎吱——!
腐朽的榫卯结构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1t;br母女三人瞬间僵住,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
只有风声呜咽。
成了!
&1t;br她们再次合力,将全身的重量压向那虫蛀脆弱处,用尽吃奶的力气摇晃、下压!
&1t;br终于,“咔嚓”
一声脆响!
一根碗口粗的床腿从根部断裂开来!
&1t;br王贵芹抓起那根断裂的木刺,摸到紧闭的门边。
门缝里,吝啬地月光透进来。
&1t;br她将木刺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门闩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感受着里面那根门闩的每一次移动。
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撞击。
&1t;br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门闩内部终于传来一声轻微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咔哒”
声!
&1t;br门,开了!
&1t;br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激得王贵芹一个哆嗦。
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1t;br一把抱起还在迷糊揉眼的丫丫,另一只手死死攥住狗蛋冰冷的小手,像离弦之箭般冲出这间活死人墓,头也不回地扑入祠堂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1t;br她没有选择通往可能有灯火和人烟的镇上的大路,而是凭着骨子里对危险的直觉和记忆,拖着两个孩子,一头扎进了村后那片连白天都少有人迹的乱葬岗。
&1t;br丛生的荆棘和带刺的灌木疯狂撕扯着她们的衣裳和皮肉,留下血痕。
脚下是松软的腐土和硌人的碎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若有似无的尸骸腐朽味。
&1t;br不知名的夜枭在枯枝上出凄厉的啼叫,每一次都吓得丫丫把脸死死埋进她的颈窝,狗蛋的手心冰冷湿滑,全是冷汗。
&1t;br王贵芹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燃烧的念头在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逃出去!
逃回小王庄!
逃回娘家!
&1t;br…………&1t;br小王庄,王老栓家的破木门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一阵虚弱又急促的拍打声惊醒。
&1t;br王老栓,这个一辈子与石头打交道、沉默寡言如脚下磐石的老石匠,披衣下炕,疑惑地拉开门闩。
&1t;br门外的情景让他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滚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1t;br女儿王贵芹头散乱如草,脸上交错着血痕和污泥,身上的粗布衣裳被荆棘扯成了布条,露出底下同样布满血痕的皮肉。
&1t;br她怀里抱着几乎昏睡过去的丫丫,旁边站着同样泥猴般、瑟瑟抖的狗蛋。
&1t;br“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