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的两个汉子,也赶紧放下各自怀里抱着的一小捆干菜,动作同样轻悄而惶恐。
&1t;br他们没有说话,甚至不敢交换眼神,只是对着那紧闭的大门和里面代表着新政权权威的办公楼,深深地、近乎匍匐地弯下腰,鞠了一个长躬。
&1t;br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感激中混杂着巨大的恐惧——恐惧这新朝,恐惧这曾经带给他们灭顶之灾、如今又施予他们“活命恩”
的权力。
&1t;br礼毕,他们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贴着墙根,仓皇地消失在尚未散尽的晨雾里,只留下石阶上那几份寒酸却重如千钧的“谢礼”
。
&1t;br“报告!
长!”
&1t;br警卫员小周略带稚气却透着高度警惕的声音,猛地刺破了县委办公室的宁静。
&1t;br陈朝阳正坐在一张木桌后,就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眉头紧锁地批阅着关于春耕农具调配的报告。
&1t;br他抬起头,眼下的乌青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重。
&1t;br“长,您怎么不开灯啊,那多亮堂不伤眼睛!”
&1t;br“小周啊,一个人开灯浪费了,你有什么事吗?”
陈朝阳轻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询问道。
&1t;br“报告长,刚现院墙外有可疑人员活动!
鬼鬼祟祟的,放下东西就跑了!”
小周挺直腰板,略微急促的汇报道,“要不要追?看着不像好人,可能是敌特分子搞破坏!”
&1t;br陈朝阳的心猛地一沉。
又有敌特冒头了?&1t;br前些日子还破获了一个妄图破坏粮仓的潜伏小组。
&1t;br他霍然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军装外套披上,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立刻打消了夜里的疲惫:“走!
去看看!”
他大步流星地跟着小周离开办公室。
&1t;br清晨凛冽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
院门外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
小周指着石阶:“书记,您看!
就这些!”
&1t;br陈朝阳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才落在那孤零零的蓝布盖着的篮子,和旁边两捆不起眼的干菜上。
&1t;br没有爆炸物,没有恐吓信。
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但疑惑更深。
&1t;br他走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块洗得白的蓝布。
&1t;br十几个带着泥土气息的鸡蛋静静地躺在篮底,旁边是干瘪的菜缨。
&1t;br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透着一股农家最质朴、也最沉重的气息。
&1t;br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鸡蛋上划过,指尖触到一个硬物。
&1t;br他拨开覆盖的稻草,现篮子最底下,压着一张折叠得皱巴巴、边缘毛糙的土纸。
&1t;br他屏住呼吸,展开纸条。
纸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用烧过的木炭或者灶灰,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地写着一行字:&1t;br“谢陈县长活命大恩。”
&1t;br字迹笨拙,笔画颤抖,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陈朝阳的心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攫住了他。
&1t;br陈朝阳的目光钉在那“陈县长活命大恩”
几个歪扭的字上。
&1t;br“陈县长”
这个称呼像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他记忆的迷雾。
&1t;br如今的昌平知道他叫陈朝阳的没几个,但却有很多乡亲们知道一个叫做“陈老三”
的货郎县长,赶着驴车,卖着货,在昌平乡野时所用的名字!
&1t;br这张纸条,这篮鸡蛋,这捆干菜,送来之人他心里已经清晰浮现。
&1t;br能表达对“活命”
感激的,显然是对那些错误划为“富农”
、“中农”
,尊严被践踏的人。
&1t;br他们的恐惧深入骨髓,连表达感激都像做贼一样,生怕再惹来无妄之灾。
&1t;br“长?”
小周看着陈朝阳凝重的侧脸,看着他捏着纸条的手,有些不安地小声提醒。
&1t;br陈朝阳深吸了一口带着料峭春寒的空气,那冷意直透肺腑。
&1t;br他缓缓站起身,将那张浸透着卑微与感激的纸条仔细地折好,珍重地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1t;br弯腰提起了那个装着鸡蛋的篮子,又将两捆干菜拿起。
这些东西很轻,此刻却重得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1t;br“不是敌特,”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情绪,“是乡亲们的心意,收下吧。
如果再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