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实验室的暖气坏了,我们就裹着军大衣守在设备旁,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一点点往上爬。有个博士生冻得流鼻血,还笑着说这数据比他女朋友的体温还靠谱。”
我忽然想起上周去实验室考察时,看到墙角堆着十几个空暖水瓶。当时还以为是保洁没及时清理,现在才明白那是他们熬过无数寒夜的见证。“那些孩子的年终奖翻倍,” 我拿起笔在报告上批注,“再给实验室装套最先进的恒温系统,冬天不用再裹军大衣了。”
司马青川猛地抬头,眼里的蓝光比电池更亮:“师妹,你还记得我们在图书馆偷改电池模型的事吗?管理员以为我们在搞什么危险实验,把保安都叫来了。”
“怎么不记得,” 我笑着摇头,“你当时把图纸塞到《新能源材料学》的书里,结果被借阅的教授发现,反倒帮我们联系了专利局的人。” 阳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移动,在报告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那时候总觉得,要做出能改变世界的电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现在也觉得路还长,” 他把 U 盘插进我的电脑,屏幕上跳出初代电池和第四代电池的对比图,“但至少能看到前面的光了。”
我点开量产方案的文件夹,忽然发现最后附了份名单 —— 研发团队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他们攻克的技术难题。最末尾那个名字是司马青川,后面写着 “总负责人,连续 72 小时值守突破隔膜材料瓶颈”。
“把这份名单贴到集团的荣誉墙上,” 我按下打印键,看着纸张簌簌吐出,“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谁让汪氏离‘跑遍全国’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打印纸吐出的沙沙声里,司马青川忽然指着对比图里的红色曲线:“你看初代电池的衰减率,当时我们还傻呵呵地庆祝突破 500 次循环,现在回头看真是坐井观天。”
我抽出最上面那张名单,指尖划过 “低温电解液配方:林晚” 的字样:“下个月让林晚牵头成立专项组,把低温技术拆分成模块化专利。欧盟市场对 - 30c性能有硬性要求,这些专利能帮我们敲开德国车企的供应链。”
“德国?” 他眼里的蓝光晃了晃,“我以为先攻东南亚市场。”
“东南亚是基础盘,但高端市场得靠技术壁垒。” 我拉开抽屉,拿出份标注着密密麻麻批注的世界地图,“你看这里 ——” 红笔圈住的北欧三国闪着荧光,“沃尔沃刚宣布 2030 年全面停产燃油车,他们的电池供应商在低温性能上一直有短板。我们的第四代电池如果能通过他们的极端环境测试,就能拿到独家供应权。”
司马青川的手指点在地图边缘的日本:“去年东京大学那组关于固态电解质的论文,是不是给了你启发?”
“不仅是启发,” 我调出邮件记录,“我已经让人事部联系他们的首席研究员了。给的待遇是原职的三倍,再配独立实验室 —— 你团队缺的那几位材料专家,下个月就能到岗。”
他忽然抓起那份名单,指腹按在 “连续 72 小时值守” 的字样上:“其实那天凌晨三点,实验室的氩气罐快空了,是后勤部老王骑着三轮车从仓库调货过来的。他说知道我们在做大事,不能断了气。”
“所以老王的儿子明年出国留学,学费由公司承担。” 我拿起笔在名单边缘补了行字,“研发组每个人的家属,都纳入我们的医疗保障体系。” 阳光忽然铺满桌面,把地图上的红圈照得发烫,“等东南亚的电池基地投产,我们就在当地建学校 —— 员工的孩子从小学到大学,全用汪氏的奖学金。”
司马青川把 U 盘重新插进电脑,屏幕上弹出张三维模型图:“这是第五代电池的构想,能量密度还能再提 15%,但需要超临界干燥设备。”
“下周就去采购。” 我看着模型图里交错的银线,忽然想起毕业那年他说的话,“你看,电极材料里的能量,真的要让世界跑起来了。”
他的双肩包从沙发滑到地毯上,露出里面半盒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就像当年在图书馆被保安追着跑时,他怀里揣着的电池样品,总比自己的温饱更重要。打印机还在嗡嗡作响,吐出的纸张渐渐堆成小山,每一页都写着比财报数字更长远的东西 —— 那些藏在技术突破背后的人,和被人心托举着的未来。
窗外的风卷着玉兰花瓣掠过玻璃,司马青川的双肩包安静地靠在沙发旁,带子上的草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夏天,他站在老办公楼的台阶下,眼里装着比阳光更炽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