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岛战场,靠近主岛一侧的江汊地带。这里地形相对开阔,冰面被连日来的炮火炸得支离破碎,布满大小不一的冰窟窿和焦黑的弹坑,如同一个巨大的、破碎的镜面。呼啸的子弹和偶尔落下的炮弹,在这片死亡地带编织着一张密集的火网。
廖奎刚刚将一名腿部被破片撕开的战士拖回相对安全的土坎后面,正用剪刀剪开被血浸透、冻得硬邦邦的裤腿。刺骨的寒风卷着硝烟和雪沫灌进他的领口,但他【明镜止水】的状态下,身体的寒冷几乎被忽略,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处理伤口上。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决绝的怒吼!
“班长!我去了!”
只见一名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战士,怀里紧紧抱着一根粗长的爆破筒,如同矫健的豹子般,猛地从一处雪堆掩体后跃出!他利用冰面上凸起的碎冰和弹坑作为掩护,以之字形路线,疯狂地冲向一辆正在用机枪疯狂扫射、试图为苏军步兵提供火力支援的btR-60装甲车!
“掩护他!”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大喊。
阵地上的火力瞬间加强,试图压制对方,为那名战士创造机会。
年轻战士的动作快得惊人,他冒着瓢泼般的子弹,几个起伏便接近了装甲车侧翼。在车身机枪塔转向他的前一刻,他猛地拉燃导火索,将嗤嗤冒着白烟的爆破筒狠狠塞进了装甲车的履带负重轮之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破筒巨大的威力瞬间将装甲车一侧的履带炸得断裂、扭曲!刚才还咆哮着的钢铁巨兽猛地一歪,瘫痪在冰面上,车身上的机枪也戛然而止。
成功了!
然而,几乎在爆炸火光腾起的同一瞬间,来自其他方向的、更加密集的子弹如同毒蜂般罩向了那名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年轻战士!
“噗!噗噗!”
廖奎清晰地看到战士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抖动了几下,胸前、腹部爆开几团刺目的血花。他脸上的决然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痛苦,身体晃了晃,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冰冷的冰面上,手中的步枪也摔出去老远。
他还没有立刻死去,身体在冰面上痛苦地抽搐着,微弱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随风飘来。
“二娃!!”他原先所在的掩体方向传来战友带着哭腔的嘶喊。
但此刻,那片开阔的冰面已经成为死亡的焦点。至少一挺、甚至可能两挺苏军机枪,用交叉火力死死封锁了那片区域!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在战士倒下的周围,打得冰屑四溅,形成一片令人绝望的死亡地带。任何试图冲出去救援的人,都会瞬间被撕成碎片。
廖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呼吸骤然急促。
冲出去?那片开阔地,没有任何遮蔽,在如此密集的火力覆盖下,生存几率微乎其微,几乎是十死无生。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背上的灼痛还在提醒着他战争的残酷。脑海中,“活着回家”的念头如同最强烈的本能,疯狂地呐喊着。他仿佛看到了谢亦菲生产时痛苦而苍白的脸,看到了萧亚轩将应急方案交托给他时那无比坚毅又深藏忧虑的眼神,更看到了廖霆锋.廖柏芝和廖韶涵那两个稚嫩柔软、依赖着他归去的小小身影。他答应过要回去,他必须回去!
不冲?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为了摧毁敌人装甲车、为了战友们能够活下去而毅然赴死的年轻英雄,在冰冷的冰面上,因为失血和严寒,在极度的痛苦中慢慢流尽最后一滴血,孤独地死去?他是一名医生!他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是从死神手里抢夺生命!更何况,那是一个刚刚创造了战功的英雄!
“活着回家”的强烈信念与“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和人性本能,在他内心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碰撞和撕扯。每一秒的犹豫,都意味着那名战士生机的流逝。
时间仿佛被拉长,枪声、爆炸声、风声似乎都远去。他的额角渗出了冷汗,紧握着止血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最终。
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定格——不是香港的温暖,不是妻儿的期盼,而是那名年轻战士跃出掩体时,那义无反顾、照亮了黯淡战场的决然眼神。
那份属于战士的英勇,那份为了集体而牺牲个体的光芒,压倒了他个人求生的私念。
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绝不能。
【明镜止水】的心境中,所有的挣扎和杂念被强行剥离、沉淀。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目标——救人。
他猛地深吸一口混合着硝烟和血腥的冰冷空气,将手中的止血钳塞回急救包,动作迅速而决绝。他看了一眼那挺还在咆哮的苏军机枪的大致方位,计算着弹道和可能的死角。
下一刻,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看准对方机枪换弹链的短暂间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土坎后跃出,以一种极其低矮、几乎贴地的姿势,朝着冰面上那个痛苦抽搐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