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半山区公寓,主卧室内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清淡汤药、婴儿乳香和消毒水的气息。窗幔半掩,过滤了午后过于强烈的阳光,只留下满室温煦的静谧。萧亚轩靠在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丝绒薄被,产后才几日,她的脸色依旧缺乏血色,眉宇间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然而,那双眼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警觉与清明。她刚刚给廖霆锋和廖柏芝喂完奶,小家伙们裹在精致的襁褓里,在她身侧安然入睡,呼吸均匀绵长。
这片刻的安宁,被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电话铃声打破。
萧亚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无线电话听筒。是隆泰证券陈经理的专线。
“萧女士,抱歉打扰您休养。”陈经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张,完全不同于往常的沉稳,“情况有些紧急。”
“请讲。”萧亚轩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平稳,仿佛并未被对方的情绪影响。
“今天上午,有不明人士,通过……通过交易所内部某个颇有能量的关系,试图调取您名下账户近一年的详细交易流水记录,重点是所有大额资金的进出,包括对手方信息和精确时间戳。”陈经理语速加快,“对方用的名义是‘内部合规审查’,但您知道,这种绕过我们券商、直接从上头伸手的方式,完全不合规,也极不寻常!”
萧亚轩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透出些许白意。房间里温暖的空气似乎瞬间冷却了几度。她刚刚因凝视幼子而柔软下来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
不再是旁敲侧击的背景调查,不再是物业信息的打探。这一次,对方直接将触角伸向了最核心、也最危险的领域——资金流。股票交易记录,尤其是大额资金的流向,是验证一个“英国富侨”身份真伪最致命的环节。她那些投入股市的启动资金,以及后续几次精准的、获利颇丰的操作,其源头根本无法与那个虚构的、远在雅加达的家族产业产生任何有说服力的联系。一旦这些赤裸裸的数据被摊开在有心人面前,之前所有精心编织的身份伪装,都将如同被抽掉基石的沙堡,瞬间崩塌。
这不再是潜在的威胁,这是直指要害的刺刀见红。
“对方身份?”萧亚轩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
“查不到,萧女士。那个中间人口风很紧,只暗示背景很深,让我们‘行个方便’。我怀疑……可能牵扯到某些有特殊背景的机构,或者……更复杂的势力。”陈经理的语气充满了担忧,“他们似乎急于拿到这些数据,手段很强硬。”
萧亚轩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飞速权衡。强硬拒绝,可能会立刻激化矛盾,引来更直接的针对;但如果妥协,交出数据,无异于自掘坟墓。
“陈经理,”她再次开口,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确拒绝他们。理由就是:客户交易信息属于最高级别隐私,受法律保护。除非收到法院或金管局等监管机构正式、合法且具体的调查文件,否则,隆泰证券无权亦不会提供任何客户交易流水。态度要强硬,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她必须立刻筑起最坚固的防线,拖延时间。
“我明白,萧女士。”陈经理似乎也从她坚定的语气中获得了些许底气。
“另外,”萧亚轩继续下达指令,语速平稳却迅疾,“立刻开始执行我们之前讨论过的‘b计划’。将我名下那几个最活跃证券账户里的资金,特别是近期有较大盈利的,通过跨市场、多账户的合法交易路径,分批、逐步转移。目标,是我们在开曼和bVI初步搭建好的离岸信托控股结构。操作要快,但要确保每一步都合法合规,不留任何技术上的把柄。”
她要化明为暗,将暴露在外的资金,迅速隐匿到离岸架构的复杂迷宫中。即使对方最终能通过强硬手段拿到部分历史数据,也要让他们难以追踪到资金的最终去向,增加调查的难度和成本。
“是,我立刻去办!”陈经理深知事态严重,立刻应承下来。
放下电话,萧亚轩靠在床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口因方才的紧张和决断而微微起伏,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带来一阵隐痛。她低头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儿子和女儿,他们纯净无邪的睡颜,与她刚刚应对的冷酷危机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暗影并未因新生命的降临而退散,反而更加逼近,试图吞噬这来之不易的微光。她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发顶,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这场无声的战争,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