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秋夜,寒意已深。白日里尚存的一丝暖意被黑暗彻底吞噬,湿冷的空气仿佛能凝结成霜,无声地浸透厚厚的棉军装,钻入骨髓。天空是一种沉郁的墨蓝色,稀疏的星子闪烁着冰冷的光,残月被薄云遮掩,吝啬地投下些许惨淡的清辉,勉强勾勒出阵地前方那片无人地带模糊而狰狞的轮廓。
这是一场不同于大规模冲锋的、更加考验耐心、技术与意志的战争——“冷枪冷炮”运动。没有震耳欲聋的炮火覆盖,没有潮水般的步兵冲击,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在这寂静中随时可能从某个未知角落迸发出的、夺命的尖啸。
廖奎伏在一处精心构建的潜伏哨位里。这是一个利用天然土坎挖掘加深的单兵掩体,前方垒着石块,缝隙间插着枯草和冻硬的苔藓作为伪装。身下是冰冷的冻土,即使垫了干草,寒意依旧不断上涌。他紧握着配发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枪管小心地探出掩体边缘,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透过昏暗的光线,一遍遍扫视着前方那片被反复争夺、布满了弹坑和铁丝网的死亡区域。
周围是绝对的静。风声穿过枯萎的草茎和扭曲的铁丝,发出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嘶鸣,反而更衬得这夜的死寂。耳朵需要在这种近乎绝对的寂静中,分辨出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轻微的金属碰撞、积雪被压实的脆响、甚至是敌人狙击手调整呼吸时那微不可闻的节奏。
他知道,在对面那片同样沉寂的黑暗中,也潜伏着同样耐心的猎手。苏军的狙击手很可能配备了更先进的光学瞄准镜,甚至可能拥有这个时代极为罕见的早期夜视设备。技术上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他们所能依仗的,除了手中射程和精度尚可的步枪,更多的是在严酷环境中磨砺出的经验、超越极限的忍耐力,以及一点点……运气。
阵地上流传着关于双方“王牌射手”的种种传说。有说我军某位老猎户出身的战士,能在三百米外打灭香火头;也有说苏军那边有个“幽灵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收割了十几个兄弟的性命,从未失手。这些传说,无形中加剧了潜伏时的心理压力。你不知道黑暗中哪一处阴影后,就隐藏着这样一个死神,他的十字线或许正悄然落在你的额头。
时间在极致的静默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踱步。廖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之绵长而轻微,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明镜止水】的状态让他摒除了杂念,但【危机预警】却像一根高度敏感的琴弦,在这死寂的夜里被绷到了极致。
突然,就在他侧前方大约百米处,一块半埋在土里的、扭曲的坦克残骸阴影后,【危机预警】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尖锐到刺痛的警报!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是一种纯粹的、针对他个人的、冰冷刺骨的死亡预感,如同毒蛇的信子,骤然舔舐过他的神经末梢!
几乎是一种超越思维的本能,他的身体在大脑发出明确指令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头颅猛地向右侧一偏,同时整个身体尽可能地向掩体底部缩去!
“咻——!”
几乎就在他偏头缩身的同一刹那,一声极其短暂、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破空声,擦着他原本头颅所在位置的左侧空气,疾速掠过!子弹击打在他身后掩体边缘的冻土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溅起一小撮冰冷的泥土碎屑,簌簌落在他颈后的衣领里。
冷汗,瞬间浸透了廖奎的内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耳膜嗡嗡作响。
就差一点!如果不是那提前半秒的预警,那颗子弹此刻已经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他没有立刻抬头,而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呼吸急促了几分,强行压下劫后余生的悸动。他知道,对方是个高手,开枪果断,几乎没有预兆。而且,这一枪很可能是试探,或者是因为他之前细微的调整暴露了位置。
“有狙击手!坦克残骸后面!至少一个!”廖奎压低声音,对着身旁另一个掩体里的战友,一个名叫赵铁柱的老兵,急促地发出警告。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赵铁柱显然也听到了那声近在咫尺的子弹呼啸和后面的击中声,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身体伏得更低。“妈的,是那个‘幽灵’?廖奎,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没事。”廖奎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姿势,更加小心地隐蔽自己。他没有盲目还击,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暴露火力点等于自杀。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更加煎熬。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并未消失,【危机预警】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低鸣,提醒着危险的临近。他不再固定在一个位置观察,而是极其缓慢、毫无规律地移动着枪口和视线,避免给对手再次锁定的机会。
他注意到,赵铁柱在他的提醒下,也改变了之前有些大意的姿态,变得更加谨慎。
寂静再次降临,但这次的寂静中,充满了无形的杀机与意志的较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在廖奎左侧更远一些的阵地方向,突然传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