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丝毫的眷恋或质疑,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痛引发同情(那可能被解读为对组织处理的不满),更没有像有些人那样,为了表现“积极”而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自己的亲人。
她走了一条最艰难,却也最稳妥的钢丝——在承认“既定事实”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切割、淡化,并将所有重心转移到自身的“改造”上。
女队员仔细听着,锐利的目光在谢薇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任何一丝伪装的裂痕。但谢薇的表情控制得极好,只有那过于平稳的声线和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泄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会场里一片寂静。一些女职工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似乎不忍心再看下去。这种对亲情的公开审视与切割,无论立场如何,其本身都带着一种残忍。
良久,女队员合上了手中的本子,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嗯。认识有一定深度,但要继续加强改造,尤其是要真正从内心深处,割断那些腐朽的资产阶级家庭情感的尾巴。坐下吧。”
没有赞扬,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刁难。
谢薇微微欠身,安静地坐了下来。在身体接触到椅面的瞬间,她一直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过关了。又一次,在这刀刃上行走的考验中,凭借极致的克制与滴水不漏的表述,险险过关。
廖奎坐在她身边,没有转头,也没有任何动作,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感受到谢薇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情感撕裂。他知道,那句“沉痛和羞愧”背后,是她对父母深沉的爱与如今不得不公开“切割”的巨大痛苦。
于卫东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又抓不到任何把柄。
学习班的“回马枪”依旧在继续,但针对谢薇的这场独特而残酷的考验,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坚韧,再次守护住了他们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衡,也为远方那位在困苦中挣扎的父亲,守住了一份无声的、不能言说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