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刘炮带来的酸菜,切得细细的,淋了点香油,酸爽开胃。
主食是“二合面”馒头和掺了白米的高粱米饭,放在一个盖着纱布的簸箕里,冒着腾腾热气。
最后,廖奎拿出了那个旧玻璃瓶,拔掉木塞,给刘炮面前的搪瓷缸倒了大半缸,又给自己倒了些。那酒液无色透明,看着与寻常散装白酒无异,但瓶塞拔开的瞬间,一股极其醇厚、优雅、复杂的酱香便逸散开来,绝非北大荒常见的廉价烧刀子可比。
刘炮的鼻子猛地吸了两下,眼睛瞬间瞪圆了,死死盯着搪瓷缸里的酒,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这是啥酒?”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俺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闻过这么……这么香的酒!”
廖奎面色如常,端起自己的缸子:“之前从家里带出来的一点存货,一直没舍得喝。今天高兴,请刘叔尝尝。”
刘炮端起缸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酒液入口绵柔,甘润醇和,下喉顺滑,一股暖流直达胃腹,随后更浓郁的回香在口腔和鼻腔中绽放开来。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半晌,才长长地“哈”出一口酒气,脸上露出极度满足和震撼的神情。
“好酒!真是好酒啊!俺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他看着廖奎,眼神复杂,“廖奎啊廖奎,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三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炕桌旁,开始了这顿在北大荒堪称“盛宴”的晚餐。
屋外,寒风依旧在呜咽,偶尔卷起雪沫打在塑料布窗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但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昏黄的煤油灯光柔和地洒在三人身上,映照着他们脸上满足的笑容。炖肉的香气、酒香、饭菜的热气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与外界隔绝的、令人沉醉的温暖氛围。
刘炮吃得满头大汗,赞不绝口。飞龙鸟的鲜嫩,野猪肉的醇厚,白菜的清甜,甚至连那“二合面”馒头,他都觉得比往常吃的更暄软香甜。他本就是豪爽性子,几口烈酒下肚,话匣子更是关不住了。
他讲年轻时在山里遇到的奇闻异事,讲怎么躲避黑熊,怎么追踪狡猾的狐狸,讲北大荒开荒时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与牺牲。廖奎和谢薇认真地听着,不时附和几句,提出一些问题,气氛融洽而热烈。
酒至半酣,刘炮看着这间虽然狭小却被经营得温暖如春、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屋,看着眼前这对在困境中依然相互扶持、努力把日子过好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他端起酒缸,又抿了一大口那琼浆玉液般的茅台,咂咂嘴,带着几分醉意,由衷地说道:
“廖奎,弟妹,你们这儿……好啊!真像个家了!不像俺那儿,冰窖似的,回去就是倒头睡,没个热乎气儿。”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擦得锃亮的煤油灯上,落在谢薇缝制的朴素窗帘上,落在廖奎亲手打制的小炕桌上,叹了口气:“这世道,能有个这样的窝,有口热乎饭吃,有口……这么好的酒喝,还有知冷知热的人,就是顶顶好的日子了!”
这番话,说得质朴,却饱含着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对“家”最本质的理解和渴望。也意味着,在他心里,已经真正将廖奎和谢薇视作了可以亲近、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这顿饭吃了很久,宾主尽欢。廖奎和谢薇没有刻意打听什么,但刘炮在酒精和这种温馨氛围的催化下,还是透露出一些零碎的信息,比如场部某些领导的脾性,家属区哪些人需要留意,甚至隐晦地提了一句“西山那帮人,苦是苦,但也有硬骨头”。
这句话,让廖奎和谢薇心中都是一动,却默契地没有追问。
直到夜色深沉,刘炮才心满意足、脚步略有蹒跚地告辞离去,临走前还一再表示,下次进山弄到好东西,一定再拿来一起分享。
送走刘炮,关上房门。屋内还残留着酒肉的余香和融融的暖意。谢薇开始收拾碗筷,脸上带着忙碌后的红晕和满足。
“刘叔今天很高兴。”她轻声说。
“嗯。”廖奎帮着擦拭炕桌,点了点头。他看着这间倾注了他们心血的小屋,听着窗外似乎也不再那么刺耳的风声,心中一片安定。
这顿“暖屋盛宴”,不仅仅是一次物质的改善和人际的维系,更是一次精神上的宣告。他们在这片苦寒之地,成功地、踏实地,筑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巢。前路依旧漫漫,但有了这个根基,有了像刘炮这样逐渐靠近的盟友,寻找希望的道路,似乎也不再那么渺茫了。屋内的温暖,如同种子,在这北大荒的寒夜里,悄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