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秋风萧索,卷着浓烈的铁锈味。

隔着三丈高的城墙,这是覃敬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本不该出生的儿子。

在今日之前,“裴照野”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只是写在竹简木牍上的墨字,从遥远的宛郡呈到他的案头,他看着这三个字,脑中只有条理清晰的利弊得失。

直到此刻。

他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愤怒,看着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甚至有可能在不久后终结他的性命。

覃敬才似乎生出一种实感。

是自己让他降生在这个世上,是他亲自造出了这个怪物。

这个怪物,身上有一半流淌着他的血。

“陛下诏令,命清河公主回宫侍疾,镇北将军裴照野将赤骊军移交征东将军覃戎,听凭覃将军调令。”

覃敬垂眸回望,嗓音静如长河。

“如今尔等未得诏令,带着十万大军,陈兵宣阳门外,欲叫开城门,难不成是与乌桓勾结,假借援救雒阳之名,实则逼宫篡位,行悖逆之举”

战场尚未清扫干净。

断了臂的、伤了腿的,腹部被枪头挑开,肠子淌了一地塞不回去,伤兵们搀扶而行,听了这番话,纷纷朝城墙上投去愤然目光。

他们千里奔袭,一路急行军赶来援救,他们与乌桓勾结

裴照野怒急而笑。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还要挣扎,还不肯放弃。

后方的顾秉安捏了把汗。

覃敬果然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第一时间就咬死了他们最大的弱点。

实话说,当覃戎选择带着二十万大军随郭夫人而去时,失去大军支援的雒阳就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所以临行前谢稽与他们反复强调,此刻他们的目标绝非攻城。

而是让公主合法合理地掌控雒阳。

每逢乱世,能率兵打进一国都城的农民军、乱臣、匪寇不胜枚举,但能打进去,不代表能长久地拥有它。

得位要正,日后才不留隐患。

道理谁都明白,然而明白了不代表办得到啊!

现在宫中陛下的情况谁也不清楚,薛允一倒,禁军、武库,还有朝廷上的文臣势力,都掌控在覃敬手中。

倘若覃敬真的下得了手,杀陛下,扶太子,闭门不开,他们仍然只能硬攻。

没有上策,他们只有下策和下下策。

骊珠缓缓走下战车。

陆誉所率的玄甲卫队一分为二,她穿过他们,在裴照野的身旁站定,与城楼上的覃敬四目相对。

你觉得我会怕是吗

你觉得,这次我还会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对吗

覃敬啊覃敬。

你身为尚书令,时常出入宫闱,看着我长大,我亦看着沈负在你们的庇护下长大。

人活一世,谁不想快意恩仇,任性妄为

谁又天性就爱隐忍退避

得位不正就得位不正,那也不能让沈负登基为帝,让一切又重蹈前世覆辙!

覃敬听见她开口,嗓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软平和:

“不必等他开门,覃家的门槛太烂,配不上我的驸马,裴照野,去把宣阳门踹开,我带你去公主府,去雒阳的宫室,去杀真正的乱臣贼子。”

覃敬的面上终于泛起了难以遏制的波澜。

伴随着这句话,裴照野戾气的眉宇缓缓松开。

她的嗓音如春风猎猎,吹过他心中的万壑千山,吹散积压在他心头的陈年积怨。

虎口缓缓扣紧腰间刀柄,他昂首,呼出一口气,笑容恣意张扬:

“末将——得令。”

-

博山炉吞吐着降真香的香雾。

玉堂殿外的禁军在镇压宫中混乱,殿内香息游荡,一片寂静。

“……朕已命罗丰去传话,让他们带回负儿,皇后,告诉我,到底是裴照野叛乱挟持了清河,还是清河自己率兵归来”

重病一场的明昭帝眼下乌青深重。

这场病来势汹汹,几度性命垂危,医官冒死相告,此病乃丹毒所侵,陛下若想福泽万年,绝不能再继续服食丹药。

明昭帝那时已昏沉沉说不出话,只下令召回清河公主,命罗丰和覃敬辅政。

覃敬告诉他,洛北送来密报,赤骊军主帅裴照野诛杀薛允后,正秘密谋划,囚清河公主,以公主之名率三十万大军朝雒阳攻来。

此话正戳中明昭帝的心事。

自打骊珠创建流民军,让那个匪贼出身的裴照野做流民帅开始,他就怀疑这个人有一日会借他的麟儿上位。

裴照野打的胜仗越多,他的恐惧就越深。

必须要钳制他,绝不能放权太过,让他威望太高,不知谁才是豢养他的主人。

他的麟儿就和她母亲一样天真善良,纤细脆弱,爱一个人就如春蚕到死丝方尽。

那些男人,那些男人心中只有自己的权力,他们只会辜负她——

“当然是那个裴照野挟持了公主。”

坐在榻边,覃宣容捧着药碗,缓慢搅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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