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人等待皇甫灵放学之时,身后楼梯口却陡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柔婉:“张郎。”
张经纬浑身一僵,他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滞涩感。
楼梯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不再是记忆中云州花魁的浓艳张扬,而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烟青色的薄纱褙子,髻简单挽起,只斜插一支白玉簪。
脂粉极淡,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依旧精致的眉眼。
她款步走下最后两级台阶,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像一只踏着月光的猫。
楼道里的微弱的光线勾勒着她清减却依旧动人的轮廓,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审视的目光紧紧锁在张经纬脸上。
“许久不见,”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敲在人心上,“还是这么意气风。”
张经纬喉结滚动了一下,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用公务化的口吻掩饰那份猝不及防的狼狈:“凝……魏小姐。”
他生硬地改口,目光下意识地避开她灼人的视线,落在她身后模糊的阴影里,“年三十的时候,本想……差人给你送盒角子。
只是……花楼歇业,我又……实在寻不到你的住处。”
他语有些快,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慌乱,“细算下来,得有一个月没见了吧?”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干涩无力。
魏佳佳脸上的那点笑意倏地消失了,如同春雪消融,只剩下冰冷的岩石。
她向前逼近一步,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冷香与甜腻的气息再次笼罩了张经纬,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张郎,”
她声音依旧轻柔,却透出刺骨的寒意,“我不要听这些虚的。
在云州的时候,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那“躲”
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愤。
张经纬被她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窘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强自镇定地辩解:“哪有的事……魏小姐误会了。
家中……家中已有贤妻作伴,自然……自然无暇再去风月场所应酬罢了。”
“贤妻……”
魏佳佳低低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下一秒,她眼中所有的冰冷怨毒瞬间化为汹涌的、令人心颤的哀怨与孤注一掷的热切!
“那我现在已赎身了!
干干净净的!”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带着一阵香风猛地撞入张经纬怀中!
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温软的身躯紧紧贴着张经纬,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张郎!
你看看我!
我孤身一人,从云州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高阳,只为寻你!
只为了你!”
她仰起泪痕斑驳的脸,眼中是近乎疯狂的乞求和绝望的爱意,“张郎,你……你可愿与我长相厮守?我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你身边,端茶倒水,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和滚烫的泪水,让张经纬如遭雷击!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怀中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他手忙脚乱地想推开魏佳佳,声音都变了调:“这个……这个……魏小姐!
你……你冷静些!
纳妾之事,非同小可……我还……我还需得问过我家夫人……”
他语无伦次,双手用力去掰她环在腰间的胳膊。
“张郎……”
魏佳佳死死抱着不撒手,泪水涟涟,声音哀婉欲绝,仿佛他是她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纠缠拉扯、张经纬几乎要控制不住场面之时——
楼道转角处,王二狗刻意拔高声音,提醒道:“少爷!
少夫人放学了!”
张经纬浑身一激灵,猛地将紧贴在自己怀里的魏佳佳狠狠推开!
力道之大,让魏佳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身后的雕花栏杆上,出一声闷响。
张经纬迅整理着被弄皱的衣服和歪斜的方帽,眼神慌乱地扫了一眼骚乱的教室,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扶着栏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怨毒地盯着他的魏佳佳。
他加快语道歉:“魏小姐!
失礼了!
我……我来接夫人放学!
恕……恕不多聊!”
随后立即向教室门口跑去
魏佳佳扶着冰冷的栏杆站稳。
脸上那哀婉欲绝、梨花带雨的柔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张经纬仓惶逃离的背影,抬手,用指尖极其缓慢、极其优雅地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然后,嘴角竟缓缓向上弯起,勾起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
教室里,十几个年龄不一、穿着打扮皆显富贵的年轻女子正围坐在一起,或低声交谈,或整理手中丝线。
但当张经纬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