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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我必治你一个玩忽职守、延误案机、信口开河之罪!”
这赏罚分明的最后通牒,如同一盆冰水浇在烈火上,让方悦心头一凛,但同时也激了他骨子里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猛地抱拳,声音洪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是!
卑职领命!
明日此时,必带图复命!”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股一去不回的决绝。
方悦决绝的背影刚从门口消失,王二狗就忍不住“啧”
了一声,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困惑。
他凑到张经纬案前,指着门口方向,压低了嗓门:“少爷,您瞧瞧!
这个方悦,怕不是个实心的笨蛋吧?关外是那么好去的?一天半?画河道图?他当是去郊外踏青描个景儿呢?”
他挠了挠头,“我就纳了闷了,就这脑子……他是怎么考上的秀才?”
张经纬正慢条斯理地将那张“鬼画符”
收进一个特制的防潮木匣里,闻言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王二狗的嫌弃,反而带着一种现璞玉般的、若有所思的笑意。
他轻轻合上木匣盖,出“咔哒”
一声轻响,语气笃定:“这个人……以后我会一直带在身边。”
“啊?”
王二狗愣住了,“少爷,您说真的?就他?这愣头青……”
张经纬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让带着初夏草木气息的微风吹进来。
他望着窗外衙院内忙碌的景象,目光悠远。
“二狗,”
他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他和大海很像?”
王二狗连忙点头:“对对对!
都是那股子认死理、钻牛角尖的劲儿!”
“像,也不像。”
张经纬转过身,背靠着窗棂,伸出两根手指,“大海,绝对是个顶好的工匠。
他的手艺,心思全在‘制造’上——如何把材料变成精妙器物。
他追求手上功夫的极致。”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为锐利:“而方悦……他是个顶好的工程师。
他的心思,在‘建造’上——如何利用山川地势、水流走向,去构建运转的系统。
他追求对天地之理的洞察和运用。
一个在‘器’,一个在‘构’,有本质的区别。”
王二狗听得似懂非懂,但“顶好”
两个字他是听明白了,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那这方悦肯定有过人之处。
他咂咂嘴:“行吧,少爷您眼光毒。
那……咱们今天要干些啥?还查那案子?”
张经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节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脸上那副精明强干的捕头面具瞬间卸下,换上一种近乎惫懒的轻松。
“案子嘛……急也急不来,线索断了,心学派那帮孙子又横插一杠子,得等方悦那边的消息,也得等黄老邪那边更详细的验尸结果。”
他走到衣架旁,取下自己那件常穿的藏青色便服,换下身上的官服,“今天啊……我打算翘一天班。”
“啊?翘班?”
王二狗有点懵。
“嗯。”
张经纬系好衣带,动作随意又透着股潇洒,“去书房读读书,晒晒太阳。
然后……”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温和、带着暖意的笑容,这笑容里蕴含着只有对至亲之人才有的放松与牵挂,“等灵妹散学,我去接她。”
王二狗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好嘞!
那衙门这边……”
“你看着办。”
张经纬摆摆手,“去把胡图叫来坐值。
他性子稳当,坐一天堂,应付些寻常事务没问题。”
“明白!”
王二狗立刻应道,“胡图办事牢靠,我这就去叫他。”
“嗯。”
张经纬拿起一本放在案头的线装书,随意翻着,“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低沉了些,“晚上……让厨房准备些像样的酒菜,弄几个清爽的下酒菜,再温一壶好点的花雕。”
王二狗立刻会意,语气也谨慎了些:“少爷是要去……班房探望萧可为?”
萧可为身份敏感,少爷亲自去探视还带酒菜,非同小可。
“是。”
张经纬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声音平静无波,“有些话,得当面问问他。
准备双份碗筷。”
“是!
小的这就去安排,保证妥当!”
王二狗领命,不再多问,转身快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