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着空气中那股奇异的甜香,脸色骤变:“天茂!”
他一步抢到榻前,目光死死锁住那个玉瓶,“你……你是不是碰了五石散?!”
马天茂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手指痉挛般地握紧了玉瓶。
他猛地抬眼,那空洞的眼底深处,陡然窜起一丝被戳破隐秘的羞恼与抗拒,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冰冷:“这……跟你有关系吗?!”
“这是犯法的!”
张经纬低吼。
“犯法?”
马天茂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事情,喉咙里出“嗬嗬”
的怪笑,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云州的官……不会抓我……你?”
他斜睨着张经纬,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嘲弄,“你一个高阳县令……手伸得到云州来抓我吗?你能抓?好啊……”
他猛地将玉瓶往前一递,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来啊!
现在就抓我走!
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随即又被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整个人蜷缩在榻上,像一片秋风里即将凋零的枯叶。
张经纬看着他这副模样,胸中怒火翻腾,却又被更深的痛惜死死压住。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如铁:“天茂……马叔叔的事……太突然,谁也料不到。
可你如今这样糟践自己,自暴自弃,马叔叔若泉下有知……你让他……如何瞑目?!”
“呵……”
马天茂止住咳嗽,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脸上那点疯狂褪去,只剩下更深的麻木与厌倦,“瞑目?都一样……每个人……都只会说这些一样的话……我还以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会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下去,又变成了那种飘忽的呓语。
张经纬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他沉默片刻,猛地转头,对身后的木头和钱明厉声道:“出去!
把门守好!
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两人不敢多言,立刻躬身退出,反手将房门紧紧关上。
屋内只剩下两人,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只有马天茂偶尔压抑的喘息和那缕诡异的甜香在无声弥漫。
“现在,”
张经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只有我们两个了。
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把你逼到了这步田地?”
马天茂没有立刻回答。
他蜷在锦被里,像一只受伤后缩回壳里的蜗牛。
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把我……逼成了这副……不堪入目的样子?是不是?”
“那东西!”
张经纬指着那白玉瓶,眼中是痛心的急迫,“如果你才沾上不久,现在戒,还来得及!
听我的,立刻搬到我那里去,住到我的县衙里!
我亲自看着你,守着你!
我就不信,戒不掉它!”
马天茂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迟缓得像一个提线木偶。
他望着窗外厚重的帘幕,仿佛能穿透那层布看到某个虚无的远方,声音里充满了彻底的绝望:“经纬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有!
一定有!”
张经纬斩钉截铁。
马天茂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收回,缓缓聚焦在张经纬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经纬兄……你知道……‘心学’吗?”
张经纬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自然知道!
朝廷……一直在追缉此等异端邪说……你……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他隐约记起高颎曾私下提过,江南有一富商行踪诡秘,似与心学有所牵连……
马天茂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饱含着无尽的荒诞与悲凉。
他盯着张经纬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爹……便是心学的人!”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张经纬脑中炸开!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高颎的江南一个富商失踪和马家突如其来的变故……无数碎片在这一刻被这短短一句话粗暴地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令人惊悚的真相!
昏暗的光线里,马天茂的脸显得更加灰败,他平静地继续说着,那平静下是死水般的绝望:“很意外吧?呵……我也……意外极了……”
他的目光变得遥远,陷入了那个血腥的夜晚,“那晚……他浑身是血地回来……没力气多说一句废话……只拉着我……交代后事……最后……”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他让我……不要丧……把他……烧成灰……绝不能让……朝廷的鹰犬……认出他来……”
张经纬猛地回神,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