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没动,
把目光钉在窗外的夜色里。
奉天的夜黑得沉,
唯有灯火不肯服软,星星点点从黑土地里冒出来,勾着屋檐的轮廓,暖着窗内的人影。
明明是细碎的光,可满眼都是人间烟火……
猛子双手无意识攥紧,喉结滚了滚。
不用多说,
也不用刻意去想——这漫在黑夜里的点点灯火,藏着的是他深沉的爱。
就是他赌上性命,
也得护住这些烟火气。
“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
这句豺狼的宣言,像淬了冰的刀子,突然扎进猛子心里,让他浑身一震。
恍惚间,
临别时,苏先生的模样,又清晰起来。那天苏先生见了他,开口便念出了这句话。
当时他还攥着拳头暗忖,说这话的人得狂妄到什么地步,才敢把偌大华夏、千万生民视作囊中之物?
可没等他把话说出口,苏先生的声音就沉了下来:“这不是旁人的疯话,是小日子《田中奏折》里写的。”
一句话落地,
猛子只觉得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瞬间漫到四肢百骸。
他张了张嘴,想喘口气,
却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原来那些豺狼的野心,早就在纸面上,把侵略的刀,架到了家国的脖子上。
苏先生又凝视着他,语气沉得像压了霜:“你这一去东北,往后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更久,都要跟小鬼子耗到底。眼下这一两年的太平,是给你留的准备时间,必须攥紧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目光里满是郑重:
“云南是你的大后方,通道得打通,物资要分散藏好,能扛住长期打的底子,现在就得铺。”
说到最后,苏先生望着他,声音轻却字字千钧:
“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只一句——你得把那片天空下的人都拧成一股绳,到那时,胜利自然是你的。”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猛子心头一震,飘远的思绪像被拽住的风筝,瞬间落回了眼前。
“请进。”
猛子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张晓兰。
她刚站定,便开口问道:“猛子哥,刚才去食堂没见着你,你没去吃饭吗?”
猛子愣了一下,经她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肚子发空。
他下意识摸出怀表一看,指针早已过了食堂的饭点,不由得有些窘迫:
“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饭点早过了。”
张晓兰忍不住笑了,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体贴:
“我猜你八成是忙忘了,特意给你多打了一份,现在还在食堂灶上温着呢,我这就给你端来。”
猛子嘴里嚼着馒头,筷子尖还夹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脸上带着笑,开口打趣:“哟,这都这么晚了,咱们张会长怎么还没走啊?”
张晓兰先重重叹了口气,才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还能怎么?这不碰上头疼事儿,走不开了嘛!”
“啥事?”猛子嘴里还嚼着东西,含混地问了句。
张晓兰语速平稳,声音里透着几分冷静的条理:
“一个月后,商会那两艘万吨货船,会从美国直航过来,拉的全是咱们急需的东西——各种肉类罐头、棉花、布匹,还有护卫团等着用的装备。”
“这哪样不是硬通货?全是救命的好东西啊!”猛子夹起块红烧肉送进嘴,边嚼边纳闷地抬头,“你还愁什么?”
“愁就愁在,咱们没地方停船!”
张晓兰的眉头瞬间拧紧,声音里添了几分藏不住的急意。
猛子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脸上的轻松也淡了些:
“怎么会没地方?营口、大连那些港口不都在吗?”
“你是忘了这港口现在归谁管?”张晓兰重重叹口气,语气沉了下去,
“营口港、大连港早被小日子的满铁攥在手里了,咱们这两船货——尤其是护卫团的装备,想从那过?他们能让咱们顺顺利利拉走才怪,门都没有!”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实在话:
“也就葫芦岛港还在东北军手里,可那地方你清楚,码头修到一半就停了,别说万吨货船,连五千吨的船靠岸都费劲,根本卸不了咱们这两船东西。”
猛子放下筷子,指尖在桌边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