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独占这笔財富且不肯交出,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大同十年(公元1634年)十月二十九日,金陵城的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盖住了天空,吏部官署內,气氛压抑而紧张。
南明朝廷的资政会议在经歷了第一天的意外波折后,表面上算是圆满落幕。然而,对於南明的许多官员来说,这却宛如一场噩梦的开端。
吏部以考核不合格为由,对官员们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那些年纪较大的官员被要求主动上奏告老还乡,而尚未到告老年纪的官员,则被调到了太僕寺这样的清水衙门。
太僕寺,原本是管理马政的衙门。但这里是江南,既没有广袤草原让战马驰骋,也不见几匹战马。走进太僕寺,你会看到衙门里官员的数量比马匹还要多。在这里当官,官员们只能拿到微薄的俸禄,再也没有那些灰色的孝敬收入。
一群不服气的官员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满脸愤懣,眼神中透露出不甘。最终他们决定找到吏部尚书钱春討个说法。
为首的一位年老官员,他挺直了腰板,儘管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此刻他眼中仍闪烁著倔强的神情,他快步走到钱春面前,抱拳行礼后说道:“钱尚书,某自问还没老到不能做事的地步,某还想要效忠朝廷,效忠天子,实在不想告老还乡啊,请钱尚书收回成命。”
钱春微微冷笑,他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展开后,用那略带嘲讽的语气念道:“侯阁老只知道和那些丘八搅在一起,哪有一点当朝阁老的风范,驱使我等像牛马一般,每日不得停歇,这些庶务本就由那些小吏为之即可,侯阁老太苛责我等了。”
念完后,他目光冷冷地扫视著面前的官员们,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了,这话语明显是在讽刺侯恂,私下说还没什么,但如果被侯阁老知道了,只怕下场不会好。
冲在最前面的那位年老官员,听到这些话,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这正是他当初私下里对钱谦益说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话竟然被內阁知道了。
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悔恨和恐惧,他不过是在一时抱怨侯恂的严苛,再加上当时很多资政对侯恂不满,而钱谦益得到了地方大族的支持,看起来有很大的可能性成为阁老,他才说了这些討好的话。可如今,钱谦益一败涂地,这些话却成了他仕途上最致命的刀子。
他的反应也让四周的官员明白,说这话的应该就是他,四周的官员稍微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钱春並没有理会这位官员的失態,他又拿出另一封书信,继续念道:“文阁老也变了,大权独揽之后,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东林老人的支持了,重用张溥这些后辈,提拔的也是东林新人。”
接著,他又念了好几封书信。每念一封,周围官员们的脸色就愈发难看。原本还义愤填膺的眾人,此时士气瞬间被打掉,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官员们用怀疑的目光互相打量著,他们都是在极其隱蔽的地方说的那些话,现在却公之於眾,他们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好友,是不是他们出卖了自己。
钱春严厉地扫视著眾人,提高了声音说道:“钱牧斋还没当上阁老,你们就大献殷勤,还接受他的封官许愿,你们有没有把阁老放在眼里!有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朝廷的官职是能私相授受的吗!本官已经给了你们面子了,如果你们不接受,那就不要怪朝廷用国法来处置你们,到时候大家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
这些官员们听了钱春的话,心中都明白过来,这是侯恂对他们出卖他的处罚。
如果现在不接受吏部的调动,侯恂肯定会调动御史、督察御史来弹劾他们。他们这些东林老人,对朝廷的这些弹劾手段太熟悉了,就算是无缝的鸡蛋,那些御史们都能找到破绽,更別说他们浑身都是把柄,侯恂想要抓他们,一抓一个准。
无奈之下,这些官员们只能颓废地走出吏部官署。
不知道是谁仰天长嘆道:“钱谦益你害死我等了,各位,我得去找钱谦益报仇。”
“同去,同去!”本来还失落的眾人,顿时找到了发泄的目標,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此时,在金陵城的南市楼,钱谦益再次宴请黄道周和刘宗周二人。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朋友,但此时的钱谦益却显得极其颓废。他坐在座位上,眼神黯淡无光,往日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
黄道周看著钱谦益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他轻声劝说道:“牧斋,朝堂污秽不堪,不是我等读书人该待著之地,你还是听某的劝说,回老家安心治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