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林远刚推着自行车走进四合院,就被正在打理盆栽的闫埠贵叫住了。
“林远,等等。”闫埠贵扶了扶眼镜,状似随意地问道,“最近这段日子,发现你很少在院里住啊?你家婉晴也一直没见着,你们这是……搬到别处去住了?”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在院里纳凉、做饭的几户人家听清。
果然,正在水槽边洗菜的秦淮茹、从屋里出来的二大妈,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动作,竖起耳朵等着听林远的回答。
要是林远家真搬走了,那间宽敞的东厢房……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林远停下脚步,心里清楚,哪能不知道这些人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他脸上挂起无奈又恰到好处的笑容,“闫老师,您多心了。我们能搬去哪儿啊?是婉晴她身子重,她姑婆接她过去住段时间,方便照顾。您也知道,我们家就我们两个年轻人,我这又要上班,家里没个老人帮衬,实在不放心。”
他们已经商量过对外称张嫂为姑婆,将张嫂的身份合理化,也避免了可能带来的不必要的关注和议论。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闫埠贵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又关心地问,“那婉晴这是……已经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这也是院里其他人好奇的问题。
林远脸上适时地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和一丝疲惫,“生了,前些天的事,是个带把的小子,母子平安。这几天可把我忙坏了。”
“哎呦!恭喜恭喜啊。”
“林远,这可是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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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纷纷挤出笑容道贺,前院一时充满了虚伪的热闹气氛。
道贺之余,一些人心里那点关于房子的盘算,也暂时按了下去——只要孩子和大人还会回来,那东厢房就还是他林远的。
林远笑着应付了几句,从车把上挂着的布袋里抓出一把水果糖分给周围看热闹的孩子和一些大人,“来来来,沾沾喜气。闫老师,这几颗您拿着甜甜嘴。”
分了糖,林远便推车往后院走,边走边说,“诸位忙着,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几天没住人,屋里估计都落灰了。”
看着林远消失在垂花门后的背影,闫埠贵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咂摸着甜味,心里却嘀咕:“姑婆?以前可没听林家提过有这么一门亲戚……不过,人家家里的事,谁说得准呢。”
他摇了摇头,继续摆弄他的花花草草去了。
而其他人,虽然暂时熄了惦记房子的心思,但“林远家多了个儿子”、“林家可能还有门有钱的亲戚”这两个新话题,也足够他们在茶余饭后议论一阵子了。
林远用一番合情合理的说辞和一把喜糖,暂时化解了眼前的试探,但他知道,这院里的风波,永远不会真正平息。
房子收拾得差不多,林远便推着自行车走了,临走时又花了两颗水果糖从闫埠贵口中问到黑市的最新地址。
后半夜,整个四九城陷入沉睡。
林远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将自已裹进一件半旧棉大衣里,用厚围巾把口鼻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格外清醒的眼睛。
凭着闫埠贵给的地址,他在如同迷宫般的胡同区穿梭,最终停在一条死胡同前。
两个倚在墙根,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汉子直起身,警惕地望过来。
“买还是卖?”声音又干又涩,像砂纸摩擦。
“看看行情。”林远压低嗓音,递过去五分钱。
对方捏住钱币,借着微弱天光瞥了一眼,侧身让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所谓的黑市,不过是几条相连胡同形成的阴影地带,人影幢幢,交易在无声的袖口下或迅速开合的布口袋间完成。
林远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摆在暗处的粮食、粗布、少量肉食和一些来路不明的工业品,心里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无论是品质还是数量,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折返入口,对那两名守卫道,“劳驾,给管事的递个话,有一批‘家常用品’,数量不小,看他有没有兴趣。”
守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迅速离去。
约莫一刻钟后,他领着一位五十多岁穿着藏蓝色棉袄的精瘦男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