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森林里的寒气被隔绝在外。
再次睁开眼时,沈栀闻到了一股干燥的、带着尘土与岩石的气息。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干草上,身上盖着一件破损但宽大的作战服,带着顾惩身上特有的、混杂着雷电焦糊味与植物清冽气息的味道。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天然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透进几缕微弱的月光。
洞内燃着一小堆篝火,火光噼啪作响,将洞壁映照得明明暗暗。
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沈栀的记忆还停留在靠着顾惩的肩膀,然后意识便被汹涌的疲惫淹没。
整个转移过程,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累了,还是对他毫无防备的信任,已经深刻到了这种地步。
她的目光转向身侧。
顾惩就睡在她旁边,或者说,是靠坐在岩壁上陷入了沉睡。
他没有躺下,只是微微低着头,黑色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呼吸绵长,但睡得并不安稳。
他的眉头时不时会紧蹙一下,仿佛在睡梦中也在经历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几根最粗壮的藤蔓从他背后延伸出来,没有攻击性,只是虚虚地搭在她的身上,将她圈在自己与山壁之间的一小片安全区域里。
藤蔓的表面光滑如墨玉,还在随着他的呼吸,以一种极度缓慢的频率微微蠕动着,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种圈禁,也是一种保护。
沈栀看不见他背后的伤口恢复得如何了,但借着火光,她能看清他的脸。
吞噬王藤晶核后浮现的那些诡异的黑色纹路已经褪去了大半,只在眼角和脖颈处还残留着一些淡淡的痕迹。
脸上那道被王藤划开的新伤口也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红色的崭新疤痕,横亘在他英挺的鼻梁旁,非但没有破坏他的俊朗,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凶悍。
只是此刻,这张凶悍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属于沉睡者的脆弱。
沈栀的心被轻轻地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心疼涌了上来。
她知道他为了压制那股毁灭欲,为了消化那磅礴的能量,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可即使在理智被兽性淹没的时候,他也没有伤害她,反而本能地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笨拙地守着她。
她伸出手,指尖悬停在那道新的疤痕上方,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落下。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凑了过去,在那道疤痕上,印下了一个极轻、极柔软的吻。
不带任何欲望,只有最纯粹的心疼和安抚。
就在她准备退开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一双深不见底的、泛着幽绿冷光的兽瞳,在昏暗的火光下,直直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沈栀的动作僵住了。
他醒了?
还是一直就没睡着?
顾惩确实没有完全睡着。
他只是将大部分意识沉入体内,专心致志地镇压、撕扯、吞噬那股外来的阴冷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