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死寂被一阵山崩地裂般的骚乱彻底撕碎。
“快!
传太医!”
萧景琰的声音第一次失了从容,他一个箭步上前,本能地想去抱起地上那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身影。
可他的手伸到一半,却又像被灼烧般猛地停住,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
是他,是他逼得太紧了。
她为大宋,为新政,为边关,已经付出了太多。
在垂拱殿那种天威之下尚能强撑,回到府中,却要面对他们三人的轮番盘问。
她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早已是千疮百孔。
萧景琰的凤眸中,懊恼与自责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急功近利。
“让开!”
一声低喝,谢凛已经一步跨了过来。
他不像萧景及那般顾忌男女之防,半跪在地,两指精准地探向江书晚的颈侧动脉。
脉搏微弱,但尚算平稳。
他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松懈,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江书晚的人中狠狠掐去。
“谢大人!
你做什么!”
丫鬟清露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就要扑上来。
谢凛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军中急救之法,闭嘴!”
他手上力道极大,是战场上救治昏厥袍泽时从不留情的力道。
然而,地上的江书晚除了眉头痛苦地皱了一下,依旧双眸紧闭,毫无苏醒的迹象。
江书晚内心:我靠!
谋杀啊!
大哥你这是想直接送我走吗?掐人中不是重点,是掐醒啊!
你这力道是想把我颅骨按碎吧!
不行,顶住!
只要我死不睁眼,kpi就追不上我!
谢凛的眼神沉了下去。
不对。
寻常的惊吓晕厥,或是气血攻心,这一掐之下,必有反应。
可她……竟毫无知觉。
这分明是心神耗损到了极致,油尽灯枯之兆!
她研制惊铃,定是耗费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她推行滴灌,必然顶着巨大的压力;今日殿前献瓜,更是以一人之力对抗满朝腐儒……
此女,心有惊雷,而身如累卵。
她太累了。
谢凛缓缓收回手,动作中竟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他看向江书晚苍白的小脸,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尊即将碎裂的、护佑边疆的神像。
“不可!”
一旁的周子墨“唰”
地展开折扇,快步上前,拦在谢凛面前,脸上满是痛心疾。
“谢大人,江娘子乃千金之躯,岂能用此等虎狼之法!
她非是沙场武夫,而是心神俱疲,当以文火慢调,岂能烈火猛攻!”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用那柄名贵的玉骨折扇,对着江书晚的脸,以一种他自认为最儒雅、最和煦的力道,轻轻地扇着风。
“江娘子,清风徐来,心神自安……你听,这风中有圣贤之言,有山水之乐……”
江书晚:……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杀人于无形。
大哥你这是扇风还是做法呢?我谢谢你啊,你这扇子上的墨香味儿直冲我天灵盖,我感觉我马上就要被你度了!
前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想用强硬手段“唤醒”
她,一个想用玄学理论“安抚”
她,还有一个懊悔不已、想碰又不敢碰的萧景琰,死死盯着他们两人,眼神冰冷,仿佛随时要将这两个“庸医”
就地正法。
“都给本王住手!”
萧景琰终于忍无可忍,一声厉喝,强行挤开了谢凛和周子墨。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垫在江书晚的身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然后,他转向一旁已经吓傻的丫鬟,下令道:“去,端一碗温水来,要加蜜糖!”
他想起了宫中秘闻,说父皇曾因国事操劳过度而晕眩,御医便是用的温糖水吊着心脉。
她,定然也是如此。
清露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很快,温糖水端来。
萧景琰亲自接过,半扶起江书晚绵软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汤匙舀起一勺,无比珍重地递到她唇边。
“江娘子,喝一点……会好受些。”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江书晚的内心警铃大作。
来了来了!
终极考验来了!
碰瓷式晕倒的最高难度环节——喂水!
喝还是不喝?喝了,会不会被当成苏醒的信号,然后继续开会?不喝,嘴巴紧闭,水流出来打湿衣服,会不会穿帮?
怎么办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就在江书晚大脑cpu即将烧毁之际,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如平地惊雷,从前厅门口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