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立在阶旁,那是他半刻钟前刻意留下记号的参照物。
他又尝试向上回奔,结果依旧,不久后便回到了原地。空间在此地仿佛被无形之力扭曲、折叠,形成了致命的循环。
杨十三郎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冷静。
他闭上双眼,不再依赖容易欺骗的视觉,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细细感知掌心金印传来的波动。
那指向“墟”的牵引力依旧存在,但在某个方向上,变得异常微弱,而在另一个看似偏离阶梯的方向,那感应却如风中残烛,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混乱空间的稳定性。
他睁开眼,目光锁定侧前方一处看似坚不可摧的岩壁。
毫无疑问……金印的微薄感应,正源于其后。
他走近岩壁,触手冰凉。表面并无异样。
他运转体内那丝微弱的气力,不是攻击,而是尝试如同涟漪般轻轻震荡而出,去触碰、去共鸣。
杨十三郎手掌在额头边扇动了几下空气,他想用自己的风神之眼超强感知能力,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本是无奈之举。
然而,奇迹发生了。
当那微弱而纯净的气机触碰到岩壁某处时,岩壁竟如水纹般荡漾了一下……
虽瞬间恢复,但他清晰看到,那里有一道极细微的、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裂缝,裂缝深处,似乎有某种能量节点在微微闪烁。
更令他诧异的是,周遭那令人烦躁的循环感竟减弱了些许,心神也清明了不少。
这感觉,就像是此地的混乱规则,对他这至纯至简的风神之眼的根基功法,表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亲和”。
不及细想,他凝聚力量,对准那能量节点薄弱处,一指点出。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处岩壁竟如镜花水月般碎裂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后面露出了一条幽深、但绝非幻象的石缝通道。
缺口之外,正是那“泣血石林”的边缘,怪石嶙峋,隐泛暗红。
他毫不犹豫,闪身而出。回头望去,那缺口已迅速弥合,石阶幻象依旧。
还未等他喘息,刚踏入石林数步,异变又生。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周遭景物飞速流转,仿佛刹那千年。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怀中用来计时的、一种在聚落换取的、遇到危险会加速枯萎的“忧昙花”花瓣——原本预计能维持一日的花瓣,竟在瞬间焦黑卷曲,化为飞灰!
但杨十三郎自身却感觉只过了一瞬。这是时间紊乱之地!
他心头骇然,急忙稳固心神。
就在这时,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凭空袭来,无声无息,直透魂魄!煞灵!
他虽看不见,但灵觉疯狂预警,浑身汗毛倒竖。
本能地,他再次运转几位夫人传授的基础心法护住灵台,同时掌心金印微光自主流转,覆盖全身。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无形煞灵触碰到金印微光,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退开,气息都萎靡了不少。
杨十三郎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阴寒气息中传来的痛苦与惊惧。
他趁机一步踏出这片诡异区域,那股时间错乱感才骤然消失。
接连遭遇空间折叠与时间紊乱,再加上煞灵偷袭,杨十三郎已是心力交瘁。
他靠在一块暗红色的巨石后,剧烈喘息。
刚才的经历太过诡异,那基础心法在此地的特殊效果,以及金印对煞灵的强烈克制,都透着不寻常。
尤其是破开鬼打墙时那“恰到好处”的节点,以及煞灵攻击时那看似凶险、却总差之毫厘的感觉……这一切,真的只是运气和实力吗?
他望向石林深处,那里魔气隐隐,比之外围更显凶险。
金印的牵引力在前方坚定地指向深处,催促着他前行。
然而,一股寒意却比魔气更先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重重险阻,为何感觉……更像是一道道被精心设置、既考验他、却又似乎并不真想立刻置他于死地的关卡?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毒藤般缠绕在心间,再也无法驱散。
他休息片刻,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变得更加警惕,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墟”的入口摸去。
穿过那片诡异而压抑的“泣血石林”,脚下暗红色的土壤仿佛浸透了干涸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与硫磺混合的腥气。
石林尽头,地势陡然下沉,形成一个巨大的盆地。
而当杨十三郎站在盆地边缘,向下望去时,即便心中已有准备,呼吸仍是不由得一滞。
眼前所见,已非“废墟”二字可以简单形容。
那是一片无比辽阔、一直向黑暗深处蔓延的崩塌世界。
无数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断壁残垣杂乱地堆积着,像是某个洪荒巨神的玩具被肆意摔碎后弃置于此。
那些石质巨柱,即便已然断裂,残留的部分也粗壮如小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暗色苔藓与发光的菌类,映照出模糊而古拙的雕刻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