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废墟之下,或许并非铁板一块。
刚才那人,是敌是友虽未可知,但至少让他明白,这条孤寂的寻亲路,他可能并非绝对的独行者。
——还活着的,
——谁能免得了牵挂?!
——谁还会在乎……危机四伏,暗潮涌动,忘就忘了呗,死就死了呗……不……不……
杨十三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他惊讶自己会有这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自暴自弃的念头……
——情绪低落,这应该是这场浩劫的后遗症。
——我必须更加小心!!
杨十三郎咬了一下舌头,告诫自己。
在这被精心粉饰的废墟之上,他内心躲避着无形的“净化”之手……
一边循着身体与残片带来的疼痛指引,去寻找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杨十三郎将那瓶未敢轻易使用的“静魂散”小心收入怀中。
并非完全信任,而是深知在这片被无形之手“擦拭”过的废墟上,任何一点非常之物都可能是线索,亦或陷阱。
那神秘散仙“知北游”的出现与警示,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微,却彻底搅动了他本已孤绝的心境。
他蜷缩在窝棚的阴影里,目光穿透破帘的缝隙,审视着这片被遗弃的、却又暗流涌动的棚户区。
左眼的灼痛与怀中溯魂灯残片的微热交织低语,不断提醒着他戴芙蓉可能身处的险境——那片干涸的河床,歪斜的黑塔,以及风中摇曳的碧火。
它们不再是模糊的意象,而是成了沉甸甸的、亟待验证的坐标。
然而,“知北游”的话语却如同另一重无形的枷锁,箍住了他即刻动身的冲动。
“‘干净’得太快了……”
“不该记得的事……不该存在的人……”
这些词句反复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意识到,自己苏醒后的探查,乃至与戴芙蓉残魂的共鸣,可能早已触动了某些隐秘的警报。
天庭的“净世”,绝非一次性的清扫,而是一场持续进行的、对真相与记忆的剿杀。
自己此刻若贸然循着最明显的线索而去,会不会正一头撞入精心布置的罗网?四位夫人的遭遇,是否正是如此?
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压过了复仇的急切。
他不再是那个一往无前的护胞真君,而是一个在谎言废墟上蹒跚学步、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落的幸存者。
他强压下立刻冲向河床黑塔的冲动,决定以这棚户区为起点,进行最后一次小心翼翼的验证。
他需要知道,“知北游”所言是否属实,以及这“净化”的触手究竟伸得有多深。
他收敛所有仙元波动,如同最普通的流民,借着暮色掩护,在棚户区边缘缓慢移动,观察、倾听。
他看到一队穿着不同于寻常天兵制式铠甲的修士悄然掠过棚户区上空,其气息冰冷晦涩,不似活人;
他听到两个躲在角落分食残羹的老者,在醉醺醺的低语中,提及某个前几日还能说会道、一夜过后却突然变得痴傻茫然、连自己名字都忘记的相识;
他甚至瞥见一处窝棚里,有人对着墙壁上莫名消失了一大块、边缘整齐如同被擦去的旧日涂鸦,露出困惑又恐惧的神情……
这些琐碎、异常的细节,拼凑出一幅令人脊背发凉的图景。
篡改与抹除,并非遥远传说,而是正在身边无声上演的现实。
最后,他冒险靠近棚户区中央那口唯一的水井——按照常识,这里应该是流言蜚语流转之地。
果然,几名妇人正在汲水时低声交谈,内容正是关于“上游那片干涸近百年的老河道”……
她们的言语间充满了敬畏与恐惧,说近日常有诡异的绿光在夜间闪烁,还有人听到过锁链拖地的声音,警告孩子绝对不可靠近。
河床!绿光!锁链!
这一切,都与戴芙蓉残魂传递的信息严丝合缝!
证实了线索的真实性,却也证实了危险的迫近。
那里绝非安全之地,甚至可能是一个张扬的诱饵。
杨十三郎退回藏身之处,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土墙,缓缓闭上眼睛。
左眼的刺痛,灯盏残片的微热,知北游的警示,妇人的低语,以及那些被擦除的记忆痕迹……
所有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沉淀为一个冰冷而清晰的抉择。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
每一刻停留,都可能为这片残存之地招致更大的“净化”灾难,也让自己暴露的风险倍增。
他必须走,必须立刻朝着那已知的危险进发——但不是去送死,而是要去揭开真相,找到亲人。
天光彻底沉入墨色,只剩几缕凄冷的星辉洒落。
杨十三郎最后检查了一遍周身:粗布斗篷掩盖了身形与面容,焦黑的断木拄地可充作武器与拐杖,贴身的金甲残片与灯盏碎片是唯一的指引与慰藉,而那瓶来历不明的“静魂散”则被深藏于最内层,标定着一个潜在的、却未敢轻信的联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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