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一下从里被人打开。
鄷彻瞧见小姑娘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望着他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鄷彻,我并没有这个必要来懂你,我只需要懂我自己。”
少年深吸一口气,茫然地看着满地的礼盒,随即往前送了送,“对不起,我今日说的话惹你伤心了。”
“你觉得光靠这点东西,就能让我忘掉你对我说的那句话?”
高枝笑了声:“你真是将我当成孩子,也从不明白我这个人,我对朋友的关心和在意,你真是块木头。”
屋门再次被人重重关上。
“滚出我的地盘。”
“我不想打开门再看到你的脸。”
苍术小跑进院,“主子,先回去吧,老王爷身子有些不适。”
近年来,鄷纭身子骨越发差劲,邵氏去看过多回,帮人诊治开药,还请来了昔日一同学医的师兄来帮鄷纭诊治。
只可惜,终是毫无起色。
鄷彻回去后同大夫聊过,见病床上父亲在咳嗽,倒了杯热水过去。
“大夫说了没?我还有几日活头?”
“好好配合大夫,还长着呢。”
鄷彻扶人起来喝水。
鄷纭笑了下,“我的身子骨,我自己还不了解?自打你娘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
要不是你还没长大,你娘落气的那一刻我就恨不得随她一起去了。”
鄷彻喉腔干涩,帮人拍背顺气,“娘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不懂。”
鄷纭苦笑。
“我怎么不懂。”
鄷彻看着人。
他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长大成人,还有便是当年未除去辽人,以至于如今成了大鄷的心腹大患。”
鄷彻垂首,并未应声。
“你还记得,当时入书院前,如何跟我说的吗?”
鄷纭问。
少年半晌没有答话。
“你当时跟我说,虽有心书不释手,但更愿被甲执兵,铁马金戈。”
鄷纭抚过儿子的头,“你如今,后悔了。”
“……”
不是后悔。
是有了让他更为眷恋的。
“因为高枝是吗?”
鄷纭扯动嘴角,“前日你高伯父和伯母来看过我,说想要给高枝相看一门亲事,我让人去查过,
那小子德行不错,学识也不差,日后入朝为官,前途不会差。”
鄷彻身躯绷直。
“父亲,高枝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
鄷纭微笑看着人,“若你只当高枝是玩伴,更应该她希望她觅得良人,邵奉并不差,你应该放心了是。”
“不管他有多好,高枝不能嫁给他。”
鄷彻终是抬起脸来,承认了压在心底许久的秘密,“我喜欢高枝,我要娶她,父亲,你帮帮我。”
听到这句话,鄷纭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家儿子自幼时起便被他培养得独立,不哭不闹,寻常小儿上房揭瓦的时候,他坐在屋中念书,又或是跟他练武。
上一回听到这句父亲,帮帮我,是什么时候?
鄷纭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三岁时,玩的风筝落在了树上,从连闻雨的怀里挣脱,朝他伸出了手要抱。
小家伙要那只风筝,又知道娘亲够不着,所以才找到他。
“父亲,帮帮我。”
稚嫩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
鄷纭不小心红了眼眶,为无法陪伴儿子太久而伤心,又欣慰他总算找到了心的归处。
就算他不久后离世,到了闻雨面前,他也能骄傲地说,儿子也有了心仪的姑娘。
他们大抵会成婚,生儿育女,过着与他们一样的日子。
“你要我如何帮你?”
鄷纭终是沉沉开口。
“求伯父赐婚。”
鄷彻想给高枝最好的。
“你都不问问她的意思?”
鄷纭觉得好笑。
“她还不懂。”
鄷彻想起小姑娘面对邵奉时的懵懂和拘谨。
而在他面前,高枝却活泼得多,她能尽情地做她自己,随意欺负他、捉弄他,又或是……
他无法忍受她这辈子活在旁人身侧。
倘若连父母给她安排的和陌生人相看,她都能接受。
那么为什么自幼一起长大的他们不行?
他比这个世上所有的男人都疼爱她,包容她。
她活在他身边,才能更加肆意。
“我可以去找皇兄。”
鄷纭道:“但你得上战场。”
鄷彻蹙眉看向人。
“不是要你舍弃人,是你需要立足之地。”
鄷纭在为儿子的未来做打算,“皇室宗亲,若靠着俸禄荫封过一辈子就废了,难道比起科举为官、尔虞我诈的日子比不过战场上为国厮杀吗?”
鄷彻终究还是答应了父亲。